“公子,大王传唤。”
一女子上前几步轻声道。她约莫十三四岁,额上纹着专属的奴印,身着素色麻衣,是侍奉在公子受身旁的王族奴隶。
那日醒来后,你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个女孩。彼时她正在为你擦着额间汗渍。你环视一周,见情况不对,便佯装发气,将外人都轰了出去,又单独扣下了这个女孩。
女孩十分惶恐,跪地求饶。
她的口音有些怪,但你竟然听懂了她的话语,许是因这具躯体留下了残存的记忆。
可惜你努力回想,都无法获得这具身体更多的回忆。你只能从这个女孩身上套话。
你从她口中知晓许多,有关身份,有关年代,有关地点,有关亲朋……
你知道,若是让别人知晓你的异样,在这样一个崇拜神明的时代,你会被拉去祭天。因此,你必须控制住这个女孩,这是保障你生存的关键。
你破例提拔了这名女孩成为你贴身奴隶,赐名为“兰”,并且常常打点她一些财物,让她接济她可怜的亲人。
这对于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是贵族对于奴隶莫大的恩宠。女孩彻底归心于你,你与她成为了利益共同体。
此时,你正在城门口驻足凝望。殷都无墙,以河护城,所谓的城门口也不过是一座大桥门,人们通过这座桥来往殷都。
殷都之外,一片苍茫原野,缀着片片密丛,再无你熟悉的高楼大厦。你成长在文明的社会里,此时却身处三千年前的奴隶社会,时空的交错让你有一种割裂感。你心里顿时生起一种彷徨,无措,甚至有点害怕。
但是你知道这些感情都没有用,你得先思考如何在这里活下去。
“兰,下次聪明点。跟传话之人打点一番,探探消息。”你沉声道。
兰毕竟只是十三岁的女奴,因为你的选择成为了公子近奴,但经验不够。
可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下,你只能倚靠她,因此必须好好调教。
兰一脸惶恐,眼看就要跪地求饶。你拦住了她,摇摇头:“不必,这次是对你的指点,下次谨记。走吧,起驾回宫。”
你不知受的父王为何传唤你,也害怕作为父亲的他察觉出自己儿子的异样。好在受本来也是个喜怒无常之人,羡不喜三子受,更喜端庄沉稳的长子启。你只需要寻个借口,让情绪的变化合理,便能避过嫌疑。
殷王宫也就是殷都的内城,已经初具后世宫殿的规模。城内北区乃王族居处,中区为朝廷、宗庙之所,南区则为祭祀之处。这些古建筑均以土夯基,以木搭构,以茅草覆顶。即便简朴如此,屋内仍处处透着王族的尊贵——千年后的青铜装饰此刻呈耀眼的吉金色,将宫殿尽可能装饰得富丽堂皇。
你坐在马车上徐徐入宫。
此时的马车与后世不同,并非封闭式。你跪坐其中,车侧有一把巨大的伞盖,可为你遮去光与雨。说是伞盖也不太妥当,你曾细致观察过,它并不能关合。
道路上,众人都目不斜视,不敢造次。你悄悄将手伸入下裳,取下双膝上绑缚的布囊——你略感羞耻,商代时期男女皆着衣裳,裤子还没被发明。也正因如此,商代没有椅子,人人为了礼仪得体必须得跪坐。这具身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双膝都磨出了茧子,可你仍觉得不习惯,想跪得更舒服点。此番面见帝乙,你却不敢继续绑着了,怕出了差错。
双膝离了布囊的保护,膝下的坚硬感更加凸显。你重心后移,减轻了双膝的压力,开始揣测帝乙找你的原因。
不待你想明白,马车已经停下。你本以为会停在中区的武钺殿或者圣殷殿,没想到马车将你拉至了北区的拜凤台,殷王所居之处。
有奴隶跪伏在车旁,方便你落脚。
放在几日前,你是不愿的。但是后来,你旁观了一个奴隶因为你的回避而受罚后,便改变了心态。环境使然,你只能顺势而为。自以为的尊重,恰恰可笑地为他们带来痛苦。
你稳当地踏着奴隶的背下了马车,稍微整理了衣衫,便朝拜凤台内走去。
有两人自屋内出来,一人行至前,一人略缓几步。为首的男子身形高大,面容和煦。他看见你时,笑容淡了几分,但仍朝你走来,唤了声:“三弟。”
看来他是你哥哥了。观这二人气度,打招呼的人应该是大哥子启,另外一人便是二哥子衍。
你依着兰几日前的叙述,照着公子受过去对公子启的态度回了礼。待正要向公子衍打招呼时,你的视线忽而被那人清丽阴柔的面庞攫住。
你早已知道,子启、子衍、子受本就是同父同母的三兄弟,只是公子衍更像母亲芝娞,公子受更像父亲子羡,长子启则综合了二者的相貌。可你没想到,公子衍竟然会姣美至此,胜却人间无数。这种突破性别的美,在现代很流行。可衍的美却比荧幕上众多涂脂抹粉的小鲜肉更有灵气。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可如此美人,却因男生女相,不为父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