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哦,陈老刚刚跟宋老师在聊,听他们的意思,现在是要决定眼前这河能不能过。咱们往山里扎得挺深,可大巴车走的是大路,出山的路要过了这条河才能到……”
“也就是说,要么过河,要么就得原路返回了?”
“对,”牧阳成见祁斯白和江逾声对零食兴趣一般,就把袋子折了折放回背包,给他们拿湿纸巾,“我听宋老师那语气,这事儿好像还挺严重。”
祁斯白:“当然严重,整个年级将近五百人,要是有一个出了意外,这责任……”
“对啊……”牧阳成整张脸都皱了皱,“但这次出来最重要的不就是这趟拉练?”
祁斯白刚要说什么,就见带他们前面几班的教官和老师都聚在一起,大声争论了起来。过了会,几个老师拿着手机发消息,两个教官拿着对讲机在跟后面领队的教官沟通。
后面的队伍陆陆续续到时,教官和老师们终于敲定一个过河的办法,开始组织前三车队的男生出列,和在场的几个教官、男老师一起,站成两队。
一队人手拉手在河里拦成一道人墙,面朝上游的方向,另一队人负责将不方便淌水的同学背过河。
老师们虽然没刻意问大家的意愿,但男生们都热血十足地自告奋勇。
人墙那一队人很多,江逾声也在那一列,而祁斯白碰巧被分在背人那一列。
临下河前,祁斯白叫住江逾声,把外套脱还给他。
江逾声皱了下眉,要拒绝,祁斯白将衣服硬塞到他怀里,“在河里站着不动,更容易冷。”
江逾声看着祁斯白不由分说的眼神,心里软了一下。
祁斯白见他不动,笑了下,又说:“你这衣服重,我背人也不方便啊。”
人墙的队列已经开始往前走,江逾声犹豫一瞬,还是妥协地和他交换了外套。
但没过半小时,江逾声远远地,看着祁斯白一趟趟地,白着张脸朝背上人笑一笑,然后一步步稳稳地踏进河里,就忍不住地后悔。
说不上是后悔没让他穿着厚外套,还是后悔之前分队时一个错神,没将他自私地拽到自己这一列。
在湍急的河里站久了虽然冷,但总好过来来回回背着人在河里一趟趟地淌。
祁斯白算是体质好的,过了几趟后,虽然体力消耗很快,但还算能撑得住。
他前面有几个男生,背着生理期的女生,走到半路,忽然力竭,毫无预兆就向前踉跄着,连同背上的人一起栽进了河里。幸亏有一道人墙挡着,又有旁边排着队走过的几个男生搀住,才将人从水里折腾起来。
竞赛班和文科班的人都留在岸边帮忙,最后其他队伍都过了河,才轮到他们过。
祁斯白和荀明杰去背最后一趟时,岸边是徐塔和化竞班一个小个子女生。
祁斯白有点意外,上下看看徐塔,哑着声音问:“哪里伤着了?”
徐塔担忧地打量着祁斯白的面色,一边觉得十分丢脸地解释:“刚刚走半路,脚趾那个水泡破了,校医路过包扎完,说不能淌水了,会感染……老师让我这条河过完,就别走了,去车上歇着。”
祁斯白听着都替徐塔觉得疼。他点点头,本来还想叮嘱两句,但实在太累了,张不开口,勉强朝他笑笑,刚要弯下身背人,荀明杰忽然开口说:“我背徐塔吧。”
祁斯白微一愣神,就听荀明杰解释:“我刚就来回两趟,还有劲儿。你悠着点吧。”
荀明杰和他相视着笑了下,没再多废话,弯身去背徐塔。
祁斯白背着化竞班的女生,走在荀明杰身后。
不知道是从哪个时刻开始,他脚下越来越慢,连呼吸时吸入的氧气好像都越来越稀薄,和荀明杰的距离也越落越远。
拦在下游方向做人墙的男生们这会也被冻得够呛,但还是一个个出声给路过的荀明杰和祁斯白鼓劲。
祁斯白却有点听不清了,身边人都好像隔着一层不透风的屏障,在远处跟他说着什么话。他的脸白得吓人,嘴唇也隐隐发紫。
在河里淌冷水、还背着人这种事,体力消耗的程度难以准确预估。可能入水前还精神抖擞,却会在河中央的某个地方突然就耗尽力气,甚至失去知觉。前面那几个昏倒的男生都是这种情况。
祁斯白其实也已经快到极限,全凭脑中那根绷着的弦才支撑着继续往前机械性地移动。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耳边已经开始嗡嗡耳鸣了。
某一瞬,他忽然听见一道模糊又清冽的声音,冰冷冷的,和这个阴冷雨天很相称,可语调里又透着很明显的焦急。
他听见耳边这道声音喊他祁斯白。
而后似乎迷迷蒙蒙间又喊了一声小白。
脑中清明了一瞬,他视线往旁边一扫,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漆黑如潭的眼睛。只是那池潭水此刻波澜动荡。
他心底某处软了一下,躯体却好像变得更坚强。
想跟这人说声没事,但又没有力气了。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