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觉得做人不能太感性,但又在看到那双深邃带笑的眼眸后,仿佛望到了星斗。
结婚的头两年,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富足——路政国跟朋友合伙做生意赶上了势头,给家里添了车买了房,还用余钱在市里买了几个门面。
没过得多久林英芳就怀上了孩子,她身子骨虚,又孕吐得厉害,怀孕的那个当头吃了不少的苦头。
虽说路政国特意推了应酬在家里陪她,却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只能无济于事地在坐在一旁看她难受。
事情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转变,和路政国合伙做生意的朋友私自拿了公司的钱,怎么也联系不上他人。
路政国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那个最铁的哥们儿居然会在外头欠下一屁股烂债,然后人间蒸发把烂摊子扔给做担保的自己。
等到把事情给平息了下来,路政国几年辛苦得营生也差不多被破败得干净。他整个人都颓唐了不少,还开始整夜整夜得在外头喝酒不着家。
路政国的性子越来越暴躁,争吵的次数也变得愈来愈多。
林英芳虽然觉察出了不对,却还是隐隐抱着些希望,希望他只是钻了一时的牛角尖,希望他会很快便想明白。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将近五个月,直到小孩半岁大的时候,路政国又跟别人在外边喝得烂醉不肯回家。
许是因为自己的体质就算不得好,孩子打出生以来便经常发烧感冒。
即使是立夏,夜晚的风吹着还是有些凉意。
林英芳从衣柜里拿出条薄毯将小孩给包裹严实,抱着他下楼,左拐进了条窄巷。
巷子的尽头便有个小饭馆,路政国就在那里喝酒。
桌上乱七八糟得堆着些空瓶子,和他一桌的几个男的勾肩搭背喝得已经神志发昏。
“昊昊发烧了,”林英芳就这么抱着孩子跨进了店里,快步走到了他们的桌前,“别喝了陪我去趟医院。”
这么说不过是个托词,路政国喝得醉醺醺的就算去了也抵不上什么事儿,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把他给带离酒桌。
“嫂子你怎么来了,”对方没有搭理她,反倒是跟他坐一桌的人站起了身,拿着酒杯踉跄着往她跟前凑,“来喝一杯喝一杯吧。”
他挨得太近,身上的酒味浓烈得让林英芳蹙起了眉头。怀里的小孩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味道给熏得难受,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自己带他去,”路政国没看她,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摩挲着,“我再喝两杯。”
他不喜欢这个孩子,性格太内向又总是病怏怏的,连眉眼都清秀得像个女孩儿。
“跟我去医院。”
他抬头瞪着有些发红的眼,直直地望着站在跟前的女人。
酒精麻痹之下大脑突然放空,只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就像是鼓槌用力敲击在了太阳穴上。
“我叫你把他带走,”他听着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模模糊糊,跟隔了层膜似的,“你听见没有。”
小孩身上直发冷汗,咳得声音都有些发哑,林英芳伸手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却还是缓解不了半分。
“算我求你了路政国,”她突然有些心灰意冷了,“跟我回去行不行......”
她都已经准备放弃,却没想到路政国会在这时猛地起身,一把揪住孩子的衣领粗暴地拽了过去,照着他的脑袋就是狠力的一掌:“你他妈给我闭嘴,闭嘴,闭嘴!”
他嘴里蹦一句手上就抡一下,回回都打得是一声闷响。可小孩除了咳嗽,却愣是半滴眼泪也没掉。
所以他对这个孩子喜欢不起来,连哭都不会。
“路政国你疯了,”林英芳也是恍了下神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几乎本能地冲上去拼命扳他的肩膀,“你放开他!”
她的力气远敌不过路政国,只两下就被推搡着撞在了旁边的桌沿上,扎起的头发也跟着滑出几缕。
“别别别嫂子,”路政国的兄弟哥们还拦在跟前,一个劲儿得劝她,“路哥他就是闹着玩儿的你别当真啊。”
林英芳顿了两秒站直了身,像没听见他们话似的大步走到了桌前,拿起桌上的一个酒瓶“哐当”砸在了桌沿上。
“路政国我再说一遍,”热闹的饭店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她举着破了半截儿的酒瓶直指着对方所站的方向,“把我儿子放开。”
瓶子敲击在桌上的那一下力度太大,震得林英芳手臂发麻。她一瞬间也有些恍惚,恍惚自己跟路政国浑浑噩噩的这段婚姻。
如果路政国没有落魄潦倒又一蹶不振,没有酗酒成性对孩子动手,或许她还会抱有希冀,以为他仍是那个眼里有星斗神采飞扬的男人。
那声“哐当”的响动让路政国怔在了原地,他似乎抓回了些意识,嘴巴张了张,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林英芳在这片沉默中扬手将酒瓶摔在了桌上,瓶子砸在碗碟上溅起汤水,又骨碌骨碌地滚到了地上。
她无动于衷地走到路政国跟前抱走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