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蔚嫌弃得把小刺猬推开老远,仿佛杯子上沾了什么脏东西:“这不是你的风格。”而且一点也不商务,不精英,不该出现在银行高层的办公室里。
“不是我的,”沈庭陌安静地看向他,依旧面无表情:“是专门给你买的。”
“还有这些,你也许会喜欢,”沈庭陌没等他回应,欠身从茶几下方取出几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有松子、曲奇、蔓越莓等,都是阮蔚喜欢的零嘴。
“沈庭陌在对我好”这个认知,让阮蔚大感震惊,同时本能地拒绝接受它的真实性。
“沈庭陌,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阮蔚花了很久才找回思绪,不可置信道。
“嗯?”沈庭陌不解地偏过头,似乎没跟上阮蔚跳脱的对白,眼睫自然眨动两下。
阮蔚捶胸顿足,恍然大悟般:“我就知道你被绑架了,谁逼你这么做的,是我爸吗?”
沈庭陌:“你在说什么?”
阮蔚一时间难以组织好语言,颠三倒四地说:“就那个……你,给我当司机,还有发表情包,借钱……给我买零食,茶杯,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不等沈庭陌回答,阮蔚又自行脑补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可能性。
“肯定不是威逼,你不吃这一套,那一定是利诱,你最喜欢赚钱了。”
“我爹给你钱了?在你们银行给我办理了理财VIP奢华尊享之类的服务?他因为我妈的事情想补偿我?”
“还是说,我妈给我办的信托金里,自带贴身顾问套餐,你对我好、照顾我,可以在信托基金里领取报酬?”
阮蔚的想象很荒诞,但并非没有事实依据和先例。
花钱可以请到虚拟恋人陪聊,连游戏氪金也能获得专属私人客服,总值过亿的财产信托,附加一个哄他开心的贴身顾问无可厚非。
阮蔚想起了一段久远的回忆,他的某个小学同学因遭遇霸凌而罹患心理疾病,财大气粗的家长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在家中聘请各科老师开设私班授课,甚至想方设法找来几个周围普通家庭的孩子,扮演亲和友善的同班同学,陪伴他度过了整段创伤治愈期。
阮蔚觉得自己现在的境遇,可能和那个孩子一样,而沈庭陌,是母亲花钱为他请来的“同学”。
“一定是我妈,她一直把我当成巨婴,这种事情也只有她能想得出来。”
“你一个高管,以你的职务还要兼顾做这个,这项服务一定很贵吧?”
阮蔚像个喋喋不休的神经质,也就错过了沈庭陌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沈庭陌从来就不擅于向阮蔚说明或解释,从前是,现在也是。
大学时,常有同学开玩笑说,沈庭陌像是专治阮蔚的灭火神器,耿直冲动的阮蔚一遇到沈庭陌就会变得很乖。
沈庭陌却觉得,阮蔚才更是像某种容器,里面装着沈庭陌,用液体浸透,蒙蔽了他的感官,封锁了他的知觉,溶解掉他身上的每一处神经,让它们都因为阮蔚而颤动疼痛。
是一叶障目,也是掩耳盗铃。
沈庭陌没有出声否认,像是很平静地接受了阮蔚一切天马行空的想象。
在阮蔚看来,这就是默认了——
母亲的遗产规划里,附加了善待儿子的条款。
“乖乖……你们银行的服务这么周全吗……”阮蔚嘴上说着俏皮话,眼周却渐渐漫上一圈红晕:
“她就这么不放心我,我有这么不靠谱么?跟托孤似的,太夸张了……”
沈庭陌知道,阮蔚这是想他母亲了。
那位温柔善良的女士,值得沈庭陌在内的所有相识者为她缅怀。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落在阮蔚发顶,轻轻揉了揉。
“别难过了,她只是希望你过得好。”
沈庭陌感激阮蔚替他找好的理由,让他拙劣的温柔有了更合理的解释。
阮蔚也理所当然接受了沈庭陌惊人的转变,被他摸着脑袋,惬意得像只回到巢穴的小动物。
沈庭陌这是带薪办事,无可指摘。
失序的平衡被再次校准,阮蔚重新变得活泼起来:
“我们来给这笔信托基金取个名字吧,沈总监。”
“草包养护费你觉得怎么样?还是说,阿斗关爱金?”
沈庭陌感受着掌心里的温软,指尖微颤:“别这么说自己,先去签委托书吧。”
助理进来的时候,阮蔚正握着笔,在沈庭陌的指导下签署厚厚的委托条例。
“十七页,这里需要签上你的名字。”
“三十二页,这里填你的家庭构成,按户口本上的信息来……”
沈庭陌为了方便指导,从皮椅后方虚虚环住阮蔚,一只手为他翻页指明位置,另一只手放在印泥和公章边,随时操作。
在助理的视角里,自家寡言冷清的上司,正搂着那个白净漂亮的小少爷,彼此的面颊相隔不过几厘米,是亲密依偎的姿态,两人之间的氛围却毫无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