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兰怀孕的事终究还是没瞒住,一时间大家除了同情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若是能瞒住外头的人尚有回旋余地,可所有人心里都有数,没人敢保证知青们是一条心。若如大家想象中的和和睦睦,凡事以和为贵,少些龃龉,朱小兰身上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现在发生了这种事,要么想法子回城,离开这儿将这里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要么,承受大家异样的目光,被所有人指指点点,且熬着。
还有一条所有人都想得到,但理智上又没办法接受的后路,那就是嫁给赵四狗。
“还是不肯吃饭?”
王璇看向屋门,低声询问。
“是呀,木木呆呆的,看着怪让人心疼的。璇姐,你说这事到底怎么办呀?总不能真嫁给赵四狗那个畜生。”
长得丑就算了,能对女同志用强的人算什么东西。
王璇沉吟片刻,说:“一会儿你跟大伙说一声,晚上咱们开个会,都表个态,看看怎么处理最好。”
不管怎么说,知青在社员眼里是一体的。
一个人的荣誉是集体的光荣,而她的污点也会成为一个集体的污点。
朱小兰是受害者没错,她在这件事上非常无辜。
可受害者往往换不来别人的同情和友善,娇艳的玫瑰一旦落入泥泞,惜花之人或许会惋惜一二,更多的只会选择漠视跟嫌弃。
一旦社员们知道她和赵四狗的事,就算赵四狗风评不佳,本就是地痞无赖,作为本地的大姓,大队长和支书恐怕也不会全然站在朱小兰这边,狠得下心送赵四狗坐牢。
毕竟越是宗族盘踞的地方,他们越看重姓氏的名声。
最糟糕的是,他们会不会担心知青拧成一股绳,以后出头了再报复生产队呢?
只要有了这种念头,万一在工农兵学员的名额上动手脚怎么办,那样她跟程向阳就会受到牵连。
王璇恐怕是除朱小兰之外最不想事情泄露出去的人了。
“尤其是江梦月和张慧慧,你抽空探探她们俩的口风,确认一下她们到底掺和了多少,这仇还能不能解。可别又是一个孔舟和郗孟嘉。”
那两人的矛盾她就没处理好。
王璇算是吸取了教训,除了依然虚荣外,多少有了几分当老大姐的担当。
学生头点点脑袋:“就怕她们死鸭子嘴硬。”
当初孔舟同郗孟嘉闹矛盾时,张慧慧俩人就没少拍掌叫好煽风点火。
这回闯了这么大祸,她们未必敢承认。
“要不跟男同胞们商量商量,让他们发挥一下同志情,做一阵子朱小兰名义上的丈夫,等确认孩子留不留再走下一步,虽说处对象搞出孩子也不好听,但好歹算正当说词。”
王璇不看好这个提议。
这牺牲也忒大了,谁乐意当冤大头啊。
万一,只是说万一。
万一朱小兰以后像昨天那样,黄口白牙颠倒黑白,叫人怎么洗刷清白?
郗孟嘉有证人有对象,尚且差一点中招成了耍流氓的渣滓。
那要是已经成了外人眼里的两口子,男方再遇到心仪的女同志想离婚的话,朱小兰一旦不乐意,再故技重施到处跟人说他搞破鞋,男方就算说破了嘴,告诉别人他俩是假夫妻根本不睡一个被窝别人也不信呀!
不是真爱,谁会犯傻呢。
王璇叹息:“估计难。”
“先不想了,我头疼,等开会时再说。”
“……也好,哎,小兰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王璇也叹了口气。
小会郗孟嘉也参与了,不过他没打算发表任何意见。
坐在这里纯粹是因为此时此刻他依然是知青的一份子,他可以和其他人生疏,但不能完完全全将自己从集体里撇开去。
郗孟嘉歪着身体靠在门边,微微侧首。
看似听得专注,实则一个字没听进去,他脑子里正在一遍又一遍回忆手表的内部构造。
他本就对机械制造感兴趣,大到造船,小到收音机手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一个倒货的,对方看他动手能力不错,领悟力强,就算不会修的只要拆开机器摸索几遍就能修好,便给他指了一条发财路。
也是想拉他入伙。
郗孟嘉考虑再三,答应了。
这两个月在米家吃饭确实占了三叔一家的大便宜,万万不能仗着有圆圆就把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这样不仅别人瞧不起,就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作为男人,为妻儿扛起那片天的想法是迫切的,也是应该的。秀秀出远门上学三年的花销,他也希望自己能负担一部分。
总不能叫大家说秀秀眼光差,同他一起后只能过苦日子,还不如嫁那个姓赵的吧。
投机倒把风险大,但来钱快。
再者,他只负责修二手货,不负责出货,修好后银货两讫,出事概率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