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喜欢拥抱住他,拷问般一遍遍诘问他,到底爱不爱自己。他不厌其烦地回答“爱”,男人却并不满意,非要他证明。他全都按对方意思做了,可男人永不知足,还要发癔症般埋头嗅闻他身上的味道,狂热得过了分,就是恐怖,就是怪异。
他拼命忍住,乖乖的动也不动。
尽管他内心害怕得快要死掉。
很快,他掌握了一套让男人听他话的诀窍。他发现,只要他表现乖巧,再稍微流露出一点对男人的依恋,男人就会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好像连心肝都能当场挖给他。
出了年,男人似乎忙碌起来,不能像之前那样二十四小时地守在他身边。他看得出来,男人对此十分焦躁,抱着他说疯话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但他知道,越是这样,就越要顺从男人的心意。
有一次,男人情不自禁地吻了他,一瞬间,他只觉自己像被毒蛇咬了,却还是颤抖着回应了这个吻。
男人一怔,随即热烈地将吻铺满他整张脸,比火还灼人的吻触迫得他痛苦窒息。
再忍一忍,他告诉自己。再忍一忍就好了。
一天晚上,男人忙完工作后,又匆匆赶来了医院。夜已经很深了,男人浑身带着冬夜深重的寒气,看上去非常疲惫。
他鼓起勇气,颤颤地抬手抚摩男人冰冷的脸颊,问他冷不冷。男人眼睛顿时红了一圈,握着他的手,絮絮地说了许多肉麻的情话。
何惊年被他烦得头发晕,一阵一阵地打恶心,但还是耐着性子敷衍他。男人愈发兴奋起来,一会儿说要堆雪人给他看,一会儿又抱着他说要讲故事给他听。
何惊年努力微笑,虽然他感觉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男人显然没发现,还痴迷地盯着他的脸,绿眼睛里翻涌着炽热的浊流。
“外面太冷了,我想还是听你讲故事比较好。”他尽可能保持自然,不让男人察觉声线里的颤抖。“但我现在真的有点饿,想先吃点热热的东西。”
“年年饿啦?”男人连忙去拿保温盒,何惊年打断他的动作,说:“家里的饭菜我吃厌了,现在就想吃全家的关东煮,你可以帮我买一下吗?”
说完,他紧张地盯着男人的表情,手心都沁出一层冷汗。所幸男人对他的话奉若神明,忙不迭点头,“好,我马上去。”
何惊年刚舒了口气,走到门边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向他。白炽灯将俊美的脸照得半明半暗,一双眼睛也深深陷成了坑。
“年年,你不会乱跑的,对吗?”
何惊年心头骤紧,“嗯。”
男人露出笑容,眸光复又深情融融。“乖乖等我,我马上回来。”
门合上了。
何惊年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侧耳细听,寂静无声。大约过了五秒左右,外面才响起脚步声,然后逐渐远去。
他拔足飞奔了出去。
医院范围内的全家便利店只有一家,就离住院部不远,一个来回不过五分钟左右。他必须抓住这宝贵的时间,从魔鬼身边逃离,寻找他丢失的宝贵东西。
一路上,他就像被洪水猛兽追赶,不能停也不敢停。冲出医院大堂,他又飞也似地跑下大门外的台阶,一颗心在随着咚咚的脚步在腔子里通通乱滚,几乎快从喉咙里窜出来。
身后,没有人追来。
唯有料峭寒冬里冰冷彻骨的夜风,猎猎呼啸,吹起他身上柔软睡衣的衣角。衣服是男人早上亲手帮他穿上去的,当时还带着男人指尖滚烫的温度,可现在只能激起深夜的刺骨寒冷,浑身像包裹着一层冰霜。
冻到骨髓里。
可再冷,他也不能停下奔跑的步伐。空旷的院区那么大,仿若吊诡的命运迷宫。他没有毛线团也没有面包屑,只能依凭本能寻找出口。
他大口喘着气,冷风入喉,每一口都像吸入密密麻麻的冰碴,扎得整个胸腔痉挛刺痛。光秃秃的枝丫在头顶降下交错阴影,他感觉随时会有秃鹫飞出来,用尖锐锋利的长喙,啄食他早已百孔千疮的心脏。
终于,他站在围墙之外的人行道上。眼前是车水马龙的街,头顶是无限延伸的城市天际线,好大一个世界,好陌生的一个世界,悲哀地,他骤然意识到一点——
自己没有可回去的地方,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但他不能停下脚步,恶魔随时会抓到他,将他一口咬住。他就像童话里穿上红舞鞋的小女孩,受诅咒驱使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不知何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飞旋着落下,在沿街路灯的照耀下,宛如闪闪发亮的星屑。
雪绒在地上逐渐积起,又不断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仿佛是不堪忍受雪花的重量,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最终像被彻底压垮一般,毫无征兆地摔倒在了雪地里。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静静地像是睡着了一样。意识在剧烈奔跑后的眩晕与窒息中浮浮沉沉,混乱的视界里是一片杂乱无章的怪异线条,各种光点光斑胡蹦乱窜,把他本就混沌的思维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