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句牧已经两年没有在A市过夏天了。兴许是因考场外的心理作用,他觉得格外热燥。杵在一群家长中间鹤立鸡群,甚至边上有阿姨趁便挤进他过高的伞荫之下。汗珠沿着句牧脖子有节奏地淌,仿佛涂愿早晨给他抹防晒的贴触感还逗留在颈间。
考场难免遇一些熟面孔,昨天第一天考完回宾馆时,句牧本担忧旧人旧事会令涂愿受窘,但万幸,涂愿似没有多想,还有心情和精力给句牧阅英语四级题。
门口开始零星有学生出现,句牧瞅了眼时间,继续张望。以他对涂愿做题的了解,涂愿并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果不其然,直到第一批学生出考场,涂愿才跟在人流中姗姗来迟。句牧磕磕绊绊地挤在纷拥中,迎过去。周围所有人都正激动地拥抱,他自然也长臂将涂愿一捞,紧紧搂住,然后变魔术般从背后掏出一束小花——等待时在外面花坛一根根摘的,精心搭配。
然而,已经晒蔫了,花簇全弯了头。句牧洋溢的满面春风垮下。
涂愿接过来,笑开说:“嗯……折了好,月宫折桂。”
句牧重新开心抱上去,问:“回家?”
犹豫片刻,涂愿还是开口道:“你们老周是不是知道你回来了,还在群里喊你?”
昨晩涂愿就在他手机上扫眼瞧到了,老周说小兔崽子回来都不知道打招呼,其他队友也起哄句牧一次聚会都没来。涂愿怕句牧有几分是因顾及自己,此刻耸了下他的肩,说:“还跑得过高中生么?”
句牧挑挑眉,揪起他的脸。什么话啊!
回到校园,正上课时间,教学楼的钟摆恪尽职守,操场上仍是熟悉的一幕。老周带着队伍专注训练,时不时有人鬼哭狼嚎。涂愿在花坛边坐下,遥遥望到小狗融洽无间地混入他们之间。不知与老周谈笑风生些什么,然后他见句牧颇有点学长风范,上道跑了几圈,是领着孩子们跑的。不变的是,每经过涂愿时总像以前一样,爱追他的眼神。
快下课,句牧拎着水瓶坐过来。涂愿抽纸巾给他擦汗,边顺口问道:“喜欢吗?以后当老师或教练的话。”
句牧他们运动训练专业本来便是针对这条道路培养的,如果他喜欢,自然不赖,只是听起来似乎过于按部就班了一点。开学即大三,句牧的确是时候考虑这些了。
“如果饭达的事儿成了,”涂愿想了想,又说道,“这笔钱我想给你先备着,要是,嗯……你愿意闯一闯,做模特做健身做新媒体啊……都可以。”
句牧愣了下,他没料到涂愿在着手那个项目时其实考虑过这么多,说明真的恢复了状态吧。蓦地句牧思绪飘忽:最近涂愿做爱时情绪也极舒缓,但如果是内心虚乏的小愿,做爱时往往习惯用力过猛地要掌控一切步调。这个规律句牧也是最近有了对比才想明白的,可会不会太“舒缓”了些?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越过了坎,准备独自启程的小愿。按说,除了对欣欣向荣的无尽喜悦外,不该有其他情绪。之前那晚乐观、大方、一吐而出的话语明明还回荡在句牧自己耳边呢,现在却隐隐有一丝勉强。杂念冒出来的瞬间,句牧哑然觉得太可鄙了。
他的低落在涂愿眼里一览无余,可这次涂愿做不了句牧肚子里的蛔虫,还以为他是因觉得现在谈未来压力太大了。
耽搁了一下午,高铁回到Z市时已经凌晨了。杨可烨发消息来说他在Z大边上的酒吧,刚散了个没意思的场,正好跟他们一起回去。约好在Z大门口等,两人正接力似的打着哈欠,突然见校门石狮子边围了好些路人。走近一看,竟是条倒血泊里的狗,都瞧不出毛色了,有出气没进气的。而它肚皮边,还窝着只幼崽。
“……死了么?”学生们在七嘴八舌地议论。听他们说,这只狗好像刚在不远马路上被摩托车撞了,但它极灵性,居然拖着瘸腿试图将幼崽一只只往校动物管理协会的帐篷那儿叼,但体力不支,倒在这里,且还落下个孩子。
句牧轻轻“啊”了一声,这只流浪狗他认出来了——曾在校门口给他“分享”过火腿肠。他有些唏嘘地去摸狗的情况,并搜了下最近宠物医院,但这一刻功夫,它便已停止了呼吸。而且怀里狗崽显然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仍在拱母亲乳头,可见没断奶。
虽然身上沾了血污,但狗崽其实挺精神,好像是只白土松。
“没断奶……很难养吧?“涂愿迟疑地碰了碰句牧手里这直蹬腿的玩意儿。
后者盯着小家伙良久,忽然轻轻嘀咕:“它长得好像小狐狸呀……”并陷入朦胧的回忆中。
的确,没长开的白土松耷着大耳朵,拱着红鼻子,似几分狐狸的影子。涂愿瞄了瞄欲言又止的句牧,又瞅瞅这狗崽,只觉得他俩眼神怎么竟一模一样,于是难得地心软了。
“那我……唔……问问可烨同不同意?”
结果自然,进家门时两人手里多了个有小心脏跳跃的纸箱,热扑扑的。当然,还拖着个似醉非醉发酒疯的杨可烨。涂愿费了老大劲才把杨可烨支去睡下了,出来一看,句牧正在试图给狗崽喂水。他用的茶匙,却被小狗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