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冲突往往有两种反应:战斗,或者逃避。
卡厄斯不清楚自己期待哪种回应,但看到伊恩默不作声挪开视线时,他内心怒火更加汹涌。
所以我应该是想得到一个反驳或解释,法师想,是的,【一个解释】。
这一切看起来像个笑话。他捡到了他曾经的……然后用那种态度对待……那时候伊恩看起来那么糟糕,他们都糟糕极了,发生的这一切都糟糕极了,远远超出卡厄斯对“重逢”的定义。
来自对面漫长、等同于默认的沉默,令他内心情绪在喉咙口翻涌。
“……我以为你死了。”
卡厄斯最终开口,朝前一步。他不明白,明明自己上前了一步,却感觉彼此之间越来越远。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控制或者说掐住对方脖子的冲动——不,那要等等,他现在想先搞清楚一件事。
“什么时候?”他问,刻意压制情绪让这句话听起来冷漠而疏离,“从什么时候起认出是我的?”
「那不重要,卡尔……」
在这整个想法彻底传达完毕前,伊恩就被狠狠摔到墙上。
他有些庆幸背后是地堡石壁,而不是易碎的木质结构。来不及多想,脖颈上的压迫就让他不得不正视面前的人。
“你甚至还记得我叫什么!”他看到一张由于愤怒而显得扭曲的脸——常说美人一颦一笑都是美的,但恐怕愤怒的情形不包括在其中。
“你用那个名字叫我!那个名字!”卡厄斯几乎是贴着伊恩鼻子咆哮,“你怎么敢?你怎么能??为什么不告诉我就是你?”
“别让我问你第二遍!!”他说,语气暴虐,令说话者自己都觉得诧异。
退开一寸距离,卡厄斯深呼吸,试图保持理智。
不,这和被其他人欺骗不同,伊恩是不同的,他劝说自己。
这种情感被艾德琳戏称为雏鸟情结:雏鸟将第一个对他释放出善意的人当作母亲的替代。
但此刻“那个人”欺骗了他。
一方面,得知真相的他情绪失控更严重,另一方面,卡厄斯无法下手——即便那种雏鸟情结经历了某种背叛,他还是没办法像对其他人那样伤害对方以此发泄。
“你应该告诉我。”
最终,法师找回自己的言辞技巧。他放缓声音说道,现在它听起来充满了危险的引诱。
“你不是不想回答,对吗?”
“你想回答我,但有东西阻碍了你。”卡厄斯轻声说,“可那些阻碍才是真正不重要的。我只是想听到答案,一个诚实的回答。”
“你绝对想不到,我有多在意这件事,多在意你向我隐瞒这件事……”
假如有任何第三者在场,都难以将现在这个柔声循循善诱的年轻人与刚才瞪红眼的暴君联系在一起。他们看起来根本不是一个人,卡尔和卡厄斯或许也不是同一个人。
被压在墙上的人看起来也很困惑。
他们面对面贴得很近,藤蔓从骑士脚下钻出,缠住他喉咙,遮盖住那道红色花纹。贴面姿势和身高让伊恩不得不垂下视线才能直视对方双眼。
俯视,更多时候是强者对弱者的姿态。这让伊恩感觉很不安——很明显他是理亏那一方——但卡厄斯把他钉在了这个位置,于是那双蓝眼珠迫于良心谴责,不安地左右转动。
卡厄斯拉起对方右手,放在自己咽喉处。
“假如你讨厌我这样做,完全可以掐死我,现在,立刻,很方便。”他说,“我没有缠住你的手。”
那双手上有常年持剑盾留下的茧,如果手的主人想,扭断一个普通人脖子也不会花太多功夫——抛开法术能力,法师也不过是普通人。
感受到声带振动从细腻光滑的皮肤下传来,伊恩微弱挣扎了一下。
“但你没有。”卡厄斯接着说,不知为何,见到对方低垂眼眸看着自己的样子,他的愤怒在慢慢退潮。
卡厄斯能感受到伊恩在动摇。他很好懂。一旦法师被愤怒冲昏了的脑子冷静下来,读懂圣殿骑士简直不要太简单。
“你不是会为了利益而撒谎的那种人,伊恩。”他最后说,“即便过去那么久,我依旧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你在担心什么?”卡厄斯语气平缓,问题却咄咄逼人,“为什么隐瞒你我相识这件事?为什么会被追杀?身上这些禁咒怎么来的?”
「失眠那晚。」伊恩回答,「您在说梦话。」他回答了最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不出意料,他感到压迫喉咙的力量加大。
伊恩知道卡厄斯不是故意的——对方只是难以控制情绪,因为法师看起来难过极了。
“我说了什么?”
伊恩视线躲闪了一下,没有太久,因为等回答的人没什么耐心。
「法师塔、恶魔、大概是咒语的几句话、‘我不需要同情’,」他犹豫几秒,又说,
「‘他死了’。」
他们都清楚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