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动弹,跪伏在地上颤抖流脓。
渐渐地,更多细小的人往他巨大的脚奔来,如同潮水涌出堤坝般急切,末阴感受不到悲喜,只想甩开这些蠕动的黑白。
末阴全身裸着,没有衣物遮蔽,奔跑的时候,树木划伤了他的腿,从伤口处不断流淌出白色的血液。头顶上的太阳正在变形、放大、纠缠,照射出黑色的光芒。
末阴低下头。
那些穿着锦袍的触角们正如饥似渴地喝着那些白色的血液,边喝边用它们的眼偷偷地觑他,嘴中念念有词。成千上外个呢喃汇聚成风中破碎的话语。
那是一声声“善......善。”
末阴的胸口突然爆裂出无法忍受的痛苦,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膛而出,他开始晃动,拼命地用脚去踩那些那些触角,尖叫声阵阵,黏稠的蠕动在脚心渗透,变成一滩滩黑色的血液,弯曲地流动着。
仔细听,它们在死亡前大声地呐喊着,用它们瞪大的眼呐喊着。
“善......善。”
‘黑白’的世界在崩塌,从上空不断掉下碎裂的太阳,砸在地上。
“末阴妖君,末阴妖君!”
元阳摇了摇眼前被笼罩在一股血色光芒中的妖君,不知道这人是打座入了境,还是短眠入了梦。只知道无论是境,是梦,肯定都不不大美好。
妖君周身的香气,都变得格外躁戾,缠绕着元阳的三窍,仿佛能让他窒息。
元阳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内里散发阵阵清新的木屑味。这锦囊里装得是各种神木的角屑,有宁神聚气的作用。
他把锦囊挂到眼前打座妖君的腰上,渐渐空气中令人窒息的香气也逐渐淡了些,不断有黑色的瘴气被吸入那囊袋中,化为虚无。
末阴睁开眼睛,眼前逐渐清明,一开始尚且晃荡,渐渐地,面前浮现出一个人影,一股不知名的暖流从他的心田流淌而过,若有若无的木屑味在神识中荡漾,清风穿堂而过。
以眼前人为中心,周围逐渐变得清晰,不仅仅是黑白,万物开始有了颜色。
面纱下的眉微微皱起,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元阳看到眼前的妖君终于清醒,露出一抹笑意来,红色的锦袍映得他眉宇中一团欢悦。
“妖君.......”元阳刚说出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日自己那副浪荡子的模样,太阳穴突突作痛,绕到唇间的话便也回转入喉。
元阳顿了顿,“昨日多谢有妖君解围,若在下有什么轻浮行为,还请......”元阳抬起手,千年间头次体会到抓耳挠腮的痛苦来。
风从窗外吹进,捎带几瓣零碎的叶片,帘子晃动,面纱也在飘摇。
“仙君的身上,有股血腥味。”
妖君周身的戾气已然散尽,平日里的温润气息复来,声音如同泉水般安抚人心。
“别说了,别说了。”元阳好不容易抓到话题,激动地将声音提高两个声调,“白日里见鬼了,真是倒霉,果然年岁久了,什么事情都能遇到!”
“故人?”
“不想见的故人。”
妖君浅笑,唇中吐出的气息吹拂得那薄纱微微浮飘,他拿起自己腰间的锦囊,眼中划过不知名的情绪。
“茶有茶的宿命,壶有壶的因果,所有的萍散说不定都是为了应得今日的重逢,不想见的故人,兜兜转转,还是会遇见的。”
他用手旋转蓝色的锦囊袋,表面的祥云图案让人心生宁静,木屑鼓鼓囊囊,边角挤着布料,摸上去有些凹凸不平。
元阳闻言一愣,却也笑了,“妖君说得好,释怀了,释怀了!”
窗门口有细簌声响,回头一看,原是那俩仙鹤老兄,仗着自己脖子长,正把脑袋往里够,可惜桌上放着瓷器,还是挡住了它们的视线。老兄们一气,从胸腔中啼出几声愤怒,脑袋一甩,那青瓷便直直被甩落于地。
仙鹤老兄们用小眼睛瞪着元阳,元阳也瞪着它们。
这养得劳什子仙禽,这是养了俩祖宗!
祖宗们从嘴中吐出一张发光的信函,轻飘飘甩落于地,给元阳留了个高傲的屁股,自顾自迈着高腿,飞走了。
徒留满地碎瓷片,涂有青釉的表面闪闪发光。
元阳心里恨恨,剑走偏锋的念头不断地涌上脑海,从牙缝中哼出话来:“末阴妖君,今日晚上不如咱兄弟俩开个宴席,专吃仙鹤!”
妖君但笑不语,只是将手中的锦囊重新挂回腰间。
掉落在地毯上的信函缓缓升起,飞至俩人的面前,在空中颇为古怪地旋转了一圈,缓缓自动打开。
一股刺眼的金光突然迸发,元阳堪堪用手捂住自己的眼。
君上还是那般骚包性子,传个信函还要打上金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好品味。听说这种‘金光信函’的传统从万年前就开始,不知闪伤了多少仙家的眼。
信纸在空中缓缓展开,炫耀般地又转了一个圈儿,金粉四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