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隅垂首。
“你的目的?”渊澄发问。
“身为人子,父母危难而不救,是为不孝。”
“不找我寻仇?”
“在下早有言,绝无谋害王爷之心。”
渊澄哼笑一声,不可置信,“我害你文家家破人亡,难道你不怀恨在心?”
“冤冤相报何时了,王爷受制于人,也是身不由己,非要说恨,在下只恨昏君无德。”
这份超乎常人的觉悟和理解,着实难得。正如其言,迄今为止渊澄确确实实未曾发现任何对他不利的举动。想来文公子的孝心远远胜于复仇之心。
然而他却故意为难道,“你气度不凡,可我不信如何是好?”
文无隅抬头看去,表情明显愣了会,因为王爷的语气太像调侃。
沉默片刻,他缓声道,“在下四岁那年不慎落水,幸得师父相救,为报救命之恩遂随师父上山修行。王爷将文家一把大火烧尽,却有一人幸免,便是武曲。在下卖身娼门,攀入王府,私雇杀手,一心只为营救双亲,从未想过谋害王爷性命。杀了王爷,在下的父母也逃不了。因此除了隐藏身份和目的,再无欺瞒。”
渊澄闻言,对此无话,沉吟片刻又问,“刘申那事是你做的?”
“是。”
渊澄很满意,感叹道,“你早点坦白,何至于今天。”
文无隅投去诧异的目光,“王爷会放了在下的父母?”
“会啊,为什么不会。”那副表情生生逗笑了渊澄。
所谓一笑泯恩仇,文无隅恍惚,也跟着勾笑。
这时谢晚成转醒。
文无隅听见几声呻吟,回头看了一眼,愁眉。
谢晚成的情况不大妙,根据他的经验,伤重之时意志薄弱,若不及时医治,恐怕邪气入侵,难以根治。再看另两人,全无清醒的迹象。
他再次拱手,将腰折低以示诚恳,“王爷大人大量,放他三人就医吧。”
渊澄却顾而言他,“之后你有何打算?”
文无隅怔住,感觉屋里愈发闷热,有些难以喘息,
“等王爷的消息,安顿好二老之后,回白云观向师父请罪。”
可不知这话哪里惹恼了王爷,但见王爷神色忽变,又冷了脸,盯着他的眼神仿佛是吃人的猛兽。
“放了他们三个可以,不过有个条件,你答应了,我马上放人。”
文无隅静等后话。
“拿你的自由来换。”渊澄抛出条件。
“可以。”
文无隅一口答应,爽快得让渊澄起疑,
“我又怎知是不是你的权宜之计?”
文无隅抿嘴,往刑具架扫一眼,看中一副镣铐,他走过去,将镣铐一端扣进脚腕,另一端扣在刑具架,然后拖着长长的铁链往回走了几步,
“只需三餐不误,吾可在这儿过一辈子。”
谢晚成历经一夜拷打,习武之躯也扛不住,此刻体热灼烫,意识已经混乱。
见文无隅被锁,又未听全二人对话,只以为王爷又将使手段,他已然忘记头顶的毒物,拼尽气力想要挣脱束缚,口中嘶吼着,
“你这恶毒的小人,来呀,杀了我,和无隅无关,放他走,有什么手段尽管冲我来!”
文无隅傻眼,那根至关紧要的细绳几乎要将盆钵的底塞扯松,他失声喊道,“师兄!”
谢晚成急红了眼,哪里听得见,话冲出口语无伦次不管不顾,
“皇帝杀了你爹,你杀了皇帝,你以为你藏得滴水不漏,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谋反!你囚禁无隅的爹娘,为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刑部尚书,对,曲同音,是同谋,你敢动无隅,我一定告发你!”
语毕谢晚成急喘不止。
文无隅呆懵住,脸色霎白。
渊澄渐渐蹙紧眉心,若非等到现在,也许听不到这番发自肺腑的威胁。
他侧目,看向文无隅,“我忘了,如今这条船上不止我们,还得加几人,人多难免出差池,反正留着他们对我没好处。”
说着摆了下手。
守在炉鼎旁的侍卫会意,走向临近的谢晚成。
有那么一瞬间,渊澄眼中凶光毕现。
文无隅心猛地一抽,王爷杀意已决。
败了就是败了,大势所迫,我命由人,该折腰时即折腰。
偏偏谢晚成伤重失智,犯了大忌。
“王爷!”情急之下文无隅高声。
渊澄不为所动。
侍卫径直向前,手压在剑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
王爷仍旧一言不发,漠然伫立。
很快侍卫停下脚步,将起手。
命悬一息时刻文无隅无暇他想,双手猛地横拉佛尘,随即奋力一掷,只听一声细微的清响,佛尘一分为二,像条受惊的蛇飞窜而出。尾端的白色鬃毛有如活了一般,将盆钵整个缠绕。
一条极细的长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