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老爷夫人过世…可没想到他竟要少爷入宫抚养…我只有将错就错…”
渊澄苦笑,“我当了二十余年渊澄,已经做不回齐明秀,也不愿做齐明秀,若非你们,我早不该是这世上的人。明秀…那将是他应得的。”
不幸被文无隅言中,当年钟氏皇帝突然到访,渊大人只能兵行险招,将皇子留在身边。钟氏大概到死也没想到,齐皇后人竟是由他亲手抚养成人。不过,临死之前渊澄告诉了他,就是那最致命的一击,让他彻底断了气,死不瞑目。
和叔眼泪已经干涸,靠在锦枕上气息奄奄,却还用残存的气力问,“你何时得知…”
渊澄将他双手安放身侧,制止他继续耗费力气,口中回答道,“你领我初次进密室时,我就觉得摇床和那一方团锦被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曾经在哪见过。说来好笑,有一天我做了个梦,梦里我才是住那暗室里的小孩。后来我得知何鸿源在大齐之时便是铸玺官,是他证实了我的猜想。可笑,满朝达官显宦,唯有他尚还记得我父母年轻时的模样。府里唯一一张挂在祠堂的画像,是渊大人和夫人最不相像的一张吧?”
和叔眼神渐渐迷蒙,脸上挂着一丝笑,渊澄看着他慢慢阖上双眼,独自说着,“其实进门之前我还是不敢确信,我宁可永远也不知道,现在……”
他轻轻抽回手,起身,遥望无尽夜空,
“我真后悔当初自以为是。”
若非一早谙晓真相,今时今日又将是别样光景。
弦月高悬。
留人不住,银辉满地,寂寂夜。
这厢文无隅凭栏望月。
月色溶溶,却将繁绿的枝叶徒添了几分怅惘。
“文公子,王爷在后府门。”连齐远远地回禀。
文无隅快走几步,问了句,“和叔病况如何?”
“属下不知,大概时日无多了。”连齐跟在他身后,回话没有犹豫。
文无隅默默无声。
一会儿便看见王爷倚墙而立,半身明晰半身晦。
见他到来,未曾抬眼,接过侍从手中的夜行斗篷错门而出。
刑部和大理寺的牢房构造大体相似。
不同的是此地没有随处可见冰冷森森的刑具绞架,多了些许人气,尽管都是狗苟蝇营之众。
漏夜而来的陌生人引起了一干未眠牢犯的骚动,纷纷聚到牢柱前打量二人。
不过两人藏在宽大的斗篷下一丝不露,又有衙役持刀威吓,牢犯们不敢造次,悄默声目送二人走入牢房深处。
狭道窄门吱呀启合。
渊澄摘下斗篷,站在门前,环视一圈说道,“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文无隅离家至今十八年余,对高堂父母的印象已然模糊不清,更加那五六人俱着劳服蓬头乱发,即便露出些微面容也都满脸泥垢难以辨认。
他踌躇,眼神发直,迟迟迈不开脚,不觉中眼眶有些温热。父母如此惨状,他恐怕一辈子难安。
牢中数人自然认得渊澄,也都不屑迎合,缩靠在墙角冷眼看着牢房外二人。
“文大人,你家公子来了。”渊澄说了一句。
此话一落,听得一阵窸窣声。
文家夫妇爬到柱栏前,惶恐地向外探望,不多会儿却不停地摇头后退,口中呜咽着,似在极力否认。
文无隅紧步走去,声音哑涩,“爹,娘……”
他跪倒柱栏外,手指着自己,急促又重复说着,“文若,文若…”
渊澄眼神倏然暗了暗,扫了眼一旁衙役,“打开牢门。”
衙役得命,从一长串钥匙中找出一把,将牢门打开。
可文家夫妇却目光闪躲,战战兢兢地一直往后退缩,极度惧怕他靠近。
文无隅愈加心酸,眼眶红了一圈,他强撑笑意,伸出左手,尾指侧边一道隐约可见伤痕,淡淡延至手腕处,
“这是,小时候爬树,摔下来被树枝划的伤,爹还为此罚孩儿关了一天黑屋,是娘亲在屋外陪了孩儿一整天。”
文夫人眼泪夺眶而出,她捂脸背过身去,肩膀颤动不止。文大人也躲开了脸面向墙壁,偷偷擦拭眼泪。
牢房里静谧一片,哀泣声断断续续。
文无隅定了定神,“爹娘是怕王爷将儿也关在这牢中吗?”他向前靠近一步,“孩儿此行只为和二老相见,必然在外平平安安等候爹和娘回家。”
文家夫妇依旧相互倚靠着缩在墙角。
那厢渊澄走过来,“文公子自到我府助益非浅,我还需他帮衬,二位尽可放心相认。”
文大人红着眼不可置信地回看渊澄,文夫人缓缓抬头,极快地瞥他一眼,再也抑制不住,一下将文无隅抱住,伏在他肩头抽泣,文大人见状也只能妥协,不自禁上前握紧文无隅的手。
渊澄转身欲走,却被叫住。
“王爷,”文无隅一早发现这处所谓的牢犯出奇的安静,爹娘连哭声也细碎喑哑,至此一字未言,他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