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的街道永远脏乱又潮湿,坑坑洼洼的地面满是油污和泥水,空气里仿佛都散发着阴郁的无望气息。
天阴沉沉下着小雨,低矮的屋子里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五六岁的小男孩在雨幕中护着怀里的药盒奔跑,迈着稚拙的两条小短腿闯进家门,看到自己病重的母亲虚弱地躺在床上。
病痛折损了她的容颜,眼神虽然清澈依旧,但神态憔悴得令人心惊,连苍白的薄唇也满是裂口。然而即使形容枯槁,也难以掩饰她五官惊人的秀美。
她抬起细瘦伶仃的手,把男孩额头上的水珠一一擦去,心疼道,“跑这么急做什么,外面还下着雨,你要是着凉了妈妈也没法照顾你。”
举止端庄从容,声音轻柔温和,跟这难民营一般的地方如此格格不入。
小男孩模样与她如出一辙,只是没有缠绕不去的病气,眉眼如画、白嫩如瓷,可以想见她年轻时该是多么神采奕奕的美人。
幼童抓住她瘦弱不堪的手,用稚嫩的声音向她撒娇,“妈妈,枫枫没事的,妈妈抱抱枫枫吧。”
她知道,这是太过懂事的儿子在尽力让她不要担心,努力在她面前维持着孩童该有的天真和娇糯,以减轻她的愧疚和伤心。他甚至偷偷跑去找隔壁的大叔想要帮忙做事来换一点点钱,虽然他这个年纪对钱的概念都还很模糊。
舍不得、真舍不得这样通透听话的好孩子,但自己的的确确时日无多,只好把孩子交给他的父亲照料。虽然听说那人已经又重组家庭,但好歹是血缘至亲,能让这可怜的孩子有家可回。
病重的女人努力把孩子抱在怀里,不舍地抚摸着他的发丝,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根奢侈的棒棒糖来哄他。
她最终还是死了,一贫如洗的家境让她的病根本没有得以好好治疗。满脸无措的孩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撒手人寰,哭得几乎要断气。
他手里抓着妈妈最后送给他的糖,细嫩的声音都在颤抖,“为什么妈妈还是不要我了?我不要好吃的也不要玩具,我只想很努力很努力地不让妈妈难过,可是她怎么、还是不要我了?”
母亲冰冷的尸体无法回答。
孩子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父亲身边,被迫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他的母亲年轻时漂亮得惊人,却因家道中落不得不嫁给了平凡的父亲,安安稳稳地经营三口之家的小日子。他的父亲刚开始被美人的青睐冲昏了头,很是浓情蜜意了一段时光,这段感情最终却慢慢被自卑和疑虑击溃,他美貌的母亲输给了另一个平凡的市井女人。
贫贱夫妻百事哀,他在家里不出意外地成为了父亲和后母吵架的出气筒,寒冬腊月里被勒令用冷水洗衣服都是常事。
慢慢地,日子更加难过,因为他长得实在像他死去的母亲,父亲对他的一丁点怜惜也都耗尽,后母则一向妒忌丈夫那个美丽的前妻,更怕这男孩碍着她后来生的儿子。
后来有一天,后母趁他的父亲不在家,把几个男人领进了家门。
她搓着手把年幼的男孩往前一推,虚伪道,“枫枫啊,阿姨给你找了一家福利院,待遇很好的!你去了得听话,别给叔叔们找麻烦!”
男孩懵懵懂懂地被捉上厢货车,关进黑漆漆的笼子里。他听说过福利院,那是孤儿们待的地方,但他明明还有父亲,何况这境况实在不像是单纯的福利院。
但他已经身在牢笼,丝毫无法反抗。
眼泪都流了一地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妈妈最后送他的糖还藏在橱柜底下没有吃,也没能再见那个不负责任的爸爸最后一面,甚至连妈妈被埋在哪里都不得而知。
晚风在清晨模糊的阳光里醒过来,惊讶自己居然在梦里又回想起了快要淡忘的往事,大概是昨晚给主人交代了自己的过去,结果夜有所梦。
他扭过头去看旁边沉沉睡着的主人,明明昨晚是想安慰主人,提起自己也没了母亲,结果最后变成了互相卖惨,也算是别样的互诉衷肠了。
后来想着话头既然已经提起,还不如把自己的经历全部交代出来,当成讲故事哄主人睡觉,也还省得他费时间翻查自己的资料。
他揉揉自己胀痛的额头,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名字也并不是“晚风”两个字,后来被俱乐部的人嫌弃不够风尘气,硬是给改了两个字。
他其实叫“挽枫”的。
青枫江上孤舟客,春风挽断更伤离。
晚风慢慢回忆,除了自己被卖掉的原因,大概还向主人交代了被强制调教的经历——
年幼的晚风到了俱乐部,先是被分配了一根带编号的手环,就被丢给了调教师学规矩。六七岁的身体性器官还太过柔嫩,经不得什么正经调教,就先是学着怎么伺候人。端茶点烟泡咖啡,记不住的地方就拿开水和烟头烫,把各种温度都切肤体会过,就再也不会出错。
跟他一起受训的都是些没经过什么事的普通人家小孩,离开父母已经痛不欲生,整天哭叫。晚风是个异类,他忍耐度很高,也很懂事听话,从不撒泼闹着找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