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好吗?”时旭白哄着乔斐,轻轻把缩进壳里的小蜗牛拨弄出来,向他保证,“就只看一眼。”
乔斐躲不过他,只能慢慢伸展开来,将那丑陋的圆疤暴露在时旭白目光之下。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是不是很丑?”
他曾经在被烫了之后轻声哭泣,攥着小石子祈祷,希望不要留疤,可终究还是没能如愿以偿。
“不哭,乔斐,我给你看。”时旭白抬手擦掉乔斐的眼泪,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一片结实的小腹,“你一点都不丑,我只比你更丑。”
他的右侧腹部有一片烧伤,一个掌心的大小,那处的皮肤稍稍突起了一块,比别的地方颜色要淡些。
乔斐曾经在舞团的时候见过这个疤,现在仔细看着,他觉得好像是价值千万的名画被人划了一道口子。他刚刚擦掉眼泪的眼睛又含满了泪,俯身靠近时旭白,认真地说:“我给你吹吹。”
时旭白没有时间做出反应,看着乔斐低头轻轻在他腹部吹了口气。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映出一小片阴影,看不出眼睛里面的情绪。
他一直都知道的,丑小鸭的心很善。
吹着吹着,乔斐又哭了,一点眼泪正好滴到时旭白的伤疤上。时旭白觉得那滴眼泪很烫,比烫伤的时候更灼得生疼。
“为什么你受伤了,多疼啊。”乔斐有些迷糊,哽咽着往时旭白怀里拱,像是个寻求庇护的小兽。
凭什么世界上最善良可爱的男孩儿被弄成这样。
乔斐哭得停不下来,身体一抽一抽地颤抖。时旭白看不得他哭,心疼地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为了帮他分心,时旭白轻轻托着乔斐的脸颊让他抬头:“乔斐,我给你讲个故事。”
丑小鸭这才慢慢地止住眼泪,眨着眼睛望向时旭白。
“从前有个爱跳芭蕾的男孩,他把芭蕾舞当成他的一切,当成他仰望的神明。”时旭白不想让乔斐看着自己的眼睛,就把他搂进怀里,将他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他没有什么能让他挂念的,他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只有钢琴曲和一双软底鞋。
“可是他却受伤了,他对自己不好,为了追逐神明却摔了一跤,把自己摔得遍体鳞伤。”
乔斐似乎明白了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谁,想要伸手捂住时旭白的嘴。
“我不想听这个故事。”乔斐摇头,“它让我好伤心。”
时旭白轻轻拉着乔斐的手,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听自己的心跳声:“我后来那几个月是带着伤上舞台的,把膝盖用绷带紧紧缠住,哄骗自己没有受伤,还是完整的。”
他继续讲他的故事:“我觉得我像有着人类双腿的小美人鱼,每走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明明知道跳舞会加重病情,但是我停不下来,我好像入魔了,不跳舞我就会死,但是我却不想死。”
“我也疼。”时旭白笑了,“好疼好疼。”
乔斐忍不住伸手想把时旭白嘴角的笑容抹去,他现在不想看他笑。他觉得时旭白笑得很伤心,他心疼他。
时旭白捉住乔斐的手,吻着他的指尖,说,台下的观众看着我的痛苦,为它鼓掌,然后将它称之为艺术。
我不是芭蕾界的王子,没有皇冠、没有宝座,也并不高贵。
时旭白在所有人面前都装得很坚强,他善于用微笑遮掩伤痛、用温柔掩盖失落。
失去痛感的痂总是让人难以抵制将它撕扯掉的欲望,就像新长出的柔软皮肤,明知道自己脆弱不堪,却总是想要摆脱坚硬的保护壳。
可他没有他看上去那么无所谓。从小一直陪伴着他的神明嫌弃他了,不要他,把他丢下。芭蕾界有一种说法,当一个芭蕾演员达到一定水平时,他们不应该再继续跳舞,在这之后,他们只会一直追求所谓的完美,将自己逼疯。
时旭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完美过,他只知道再也不能跳舞了。
他选择当芭蕾编导,想要编出一个舞剧让别的舞者代替他讲故事,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看着那些演员跳芭蕾的时候,他心里有多么羡慕嫉妒。
其实,他也是一个破碎的娃娃,只是针脚缝得更好些,但那线却很细,很容易断,时间久了,他满身的裂痕也现了出来。
时旭白不想装了,他也累了。
“宝贝,我跳不了舞了,再也跳不了了。”时旭白把嘴唇贴到乔斐耳边,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呼出的热气正好吹到乔斐耳垂,看到他抖了一下。
“我一直想着跳舞对于我来说也许是一种生存的本能,不能跳了,我也就活不下去了。可是我现在跳不了舞了,我却也还是活着,只是呼吸的不是空气,是水。
“你要一直跳下去,好吗?”时旭白紧紧盯着乔斐的眼睛,“答应我,你以后要变成白天鹅。”
乔斐望着他的眼神有些茫然,说:“我可能变不成天鹅,最后就是一只普通的小黄鸭。”
他酒醉之后很脆弱,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里一直含着泪。
时旭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