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关系亲近,旁人总是看在眼里的,被吹多了耳边风,宣凝看向自己这徒弟的眼神也有些不自然。
她再三纠结,终于忍不住在某日追问道:“你修不成无情道,可是道心不稳、已有意中人?”
“弟子愚钝,尚未悟透罢了。”柏少寒垂眸。
“愚钝?我看你聪明得很,只是故作糊涂。在你心里,我自然要排在修行后面,是不是?”
被戳穿的柏少寒没抬头,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师尊是上仙转世,与天同寿,我不过肉体凡胎,终要入土,怎敢妄自肖想?”
满怀济世抱负的孤傲少年,此刻将一颗心低在尘埃里,可惜单纯如宣凝,未能看透,只觉他反常,定是敷衍自己。“我就再问你一次,可有意中人?”
柏少寒萌生退意,不敢回答,匆匆告退。
但宣凝想知道答案,她在坊市间听闻有先知者,通晓万物,于是便去拜访。
回忆是碎片式的,画面较为跳跃,我们未能知晓先知的面目,只看到宣凝回来时,带着五瘟塔。她按先知吩咐的,取下浮雕里冬瘟使的蝎子,藏在柏少寒枕下,入夜,浮雕化成通体雪白的骨尾蝎,倾听他识海中的声音。
第38章 时差变数
宣凝本想探明柏少寒对自己的心意,哪怕答案是否定的,也来日方长。不料将蝎子放在耳边后,她露出错愕惊疑的神情。
看来听到了另外的东西。
我不由想起薛长老说的“任务”,就目前了解,先知每次出现,都会推动事态进一步发展,且这种推动力比薛长老更强。
果不其然,凝匆忙将塔封印在秘境,未告知任何人,便独自下山了。
柏少寒在魔域寻到她时,已是数日后,她毫发无损,但像丢了三魂七魄,再不复往日的灵动。他既后怕又心疼,那点敏感的自卑已抛之脑后。
“师尊,你走之前问我的问题,我能回答了。”
“少寒确实有了意中人。”
“只是不知,她是否愿意与我结为道侣,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故事如果到这里结束,就是段两情相悦的佳话。
可人不是机器,程序响应是瞬时的,感情回应却有时差。
这段时差里,易生变数。
宣凝笑得有些苦涩。“自然是愿意的。”
迎亲那天,十里红妆,铺满八座山峰。
修仙者能轻易日行万里,但宣凝欢喜凡人嫁娶时抬的花轿,于是便备上了。
清净的五蕴宗热闹起来,上下都喜庆洋溢。
直到花轿抬至堂前,掀开红帘,空无一人。
柏少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这次找人倒是顺利,因为宣凝就在秘境里,她鲜红的盖头漂在浑浊的黑色河面上,顷刻间就瘴气拖着沉入了河底。
她竟失去了以身净瘴的能力。
长老们慌忙上前探她脉搏,却发现手臂爬满魔域文字,体内魔气更是以腹部为源头,大肆穿行。
“宣长老,怎么回事?你怎会被魔修玷污?”
柏少寒呆若木鸡,半天才明白,宣凝怀了魔修的孩子。
“是不是你失踪那些时日里……”
没得到回答,他又向长老们求情:“师尊……师尊她不可能背叛仙门,她一定是被迫的!”
可无论怎么劝,宣凝始终不愿开口解释。
这场婚礼终以荒唐闹剧收尾。
弟子们困惑,长老们失望,新郎悲愤。
只有新娘沉默地望着瀑布,任凭耳边充斥着一声声质疑。
“宣凝,你的私事我们不干扰,但现在你身体被魔气玷污,谁来净化流入人域的魔气?那些病重的百姓怎么办?”
“师祖说了,你下山入世会酿成大祸,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自甘堕落,不可救药!把她押进地牢!”
长老们商议多日,最终决定,选在祭典当日举行驱魔仪式,由蚀艮峰众弟子合力将魔胎取出,并销毁。至于宣凝本人,先监禁在地牢,后续再按惯例,交由渡业宫处置。
同时,外界对她肚子里魔胎的由来也诸多猜忌,众说纷纭,但在一点上达成共识,即必须处死宣凝,以平众怒。
斗米恩,升米仇,他们这般反目,仿佛忘记了过去这些年,宣凝默默救下了无数人。
柏少寒则一声不吭下了山,碰到叫嚣的,就逐一讨伐。
但也只是以堵治洪、徒劳无功。
他不过是接受不了残酷的事实。
在宗门里漫无目地神游,不知不觉又回到地牢前。他取下佩剑“炎景”。“师尊,拔出剑,我就能感应到剑灵。只要你愿意,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我还会像从前那样,带你一起走。”
角落里的宣凝动了动,眼里遍布血丝,像打碎的琉璃珠。她病得更重了,现在连脸庞都爬满魔文,腹部隆起,叉着腿坐在地上。像初次下山遇见的村妇一般,颓唐邋遢,木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