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脸下口还是太冒险。
视线稍稍偏移,他耳轮分明,内外圈极匀称,与其余五官相配,都似精心雕琢而成。
连肉乎乎的圆耳垂都没有,一点都不可爱。
还没来得及咬,睡梦中的荆年突然翻身,而我的爪子还钩连着他的衣襟,来不及反应,荆年的衣襟已被我扯开,滑下肩头,几道浅浅的抓痕赫然入目。
经过这般折腾,荆年自然是醒了,就着这衣衫凌乱的姿势坐起,除去神色不善外,算是一副养眼的美人夜起图。
见势不妙,我慌张钻进了被子,却被他一把捞出,同时手伸进枕下,摸出把袖珍小剑。
我认出那是被施法缩小了的恨晚。
登时就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完了,报复不成,反而自己要栽这儿了。
片刻后,荆年摁着我的爪子修剪起了指甲,他动作轻巧,两指开合,未伤及到一根毛发。
瞥见我满脸紧张,淡淡道,“连自己日子都过得马虎,还想养什么狗,真是不负责。”
“……”
“狗放我这里好几天都不领回去,看来也是心血来潮捡的。”
“……”
“捡来的东西,丢了也不会在意。”
昔有指桑骂槐,今有指狗骂人。
我倒也能接受,毕竟这不是他头一次这样了。
真正让我意外的是,他修剪完指甲,竟顺势抱着我睡下了。
善变的人,这会儿又不嫌狗脏了。
清晨,我准时从荆年的胳膊上爬起来,见他已经醒了,正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被我推了一下,他才缓缓起身,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我脖子上系着的铃铛。
看什么看,狗戴铃铛,天经地义。
有人敲门,荆年移开目光,披上衣服去开门。
是几个女修,无定崖上见过的半熟面孔。
从装扮来看,也是要去庙会的,荆年婉拒了邀请,正要关门,却有个眼尖的发现了他领口隐约露出的抓痕,她们遗憾的表情顿时转为尴尬,连连道歉。
“对不起,我们不知道屋里……”
“想不到荆师弟已有了道侣。”
她们在想什么呢?!
荆年面上没什么波澜,只将衣襟往上拉了些,道:“不,该道歉的是我,希望没有扫了师姐去庙会游玩的兴致。”
只恨我说不了话,只能铁不成钢地咬着荆年的袖子。
道哪门子歉,倒是解释啊!
荆年只是目送着她们离开,将恨晚收入袖中,淡淡道:“松口,咬坏衣服的话,我就把你的毛都剃了。”
我惊悚得跳开几步,他却挑眉,抱起我下山了。
庙会让整个天邑城越发热闹繁华了,比起新年也不遑多让。
商铺一家挤着一家,鳞次栉比,荆年不紧不慢地在其中穿行,遇到推销的,也不多问,从图案稚嫩的拨浪鼓,到艰深晦涩的古籍,都一一买下。
他并不是喜欢这些东西,纯粹只想全部逛一遍,走好每个流程。
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十余年的空缺。
毕竟是头一次过生日。
我识趣地没打扰他,但也实在觉得无趣,没有让人耳目一新的东西。
就这么逛到了黄昏时分,我们行至巷尾,商铺也稀疏了许多,最后,空地上只剩一位老者,他双眼蒙着块很久的黑缎,上面绣着的金线褪色得厉害,已辨认不清花纹。
但我知道,他也是一位先知。
因为他面前摆着个好几个大水缸,里面缓缓游动着许多小鱼,和前几日在无定崖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这些玩家里,除了3号那样仙风道骨的,还有大隐隐于市者。
当然在不明真相的路人眼里,他只是个破落的卖鱼翁,无人问津。
上次没抓到它们的遗憾浮上心头,我不由走近,将爪子伸进水缸,水面瞬间升腾起云雾,鱼群在云中穿梭、高高跃起,到不同的水缸里,快到看不清残影,它们原本素色的鳞片也变得五光十色,凭空在云间构造出一道虹桥。
卖鱼翁开口,对我身后跟来的荆年说道:“琴鱼,生在云端,长在瑶池,日夜听着仙人弹琴,想要捕获,得看你演奏的乐曲是否合它们心意。”
我看了一眼荆年,他正仰望着头顶斑斓的霓虹若有所思。
但他身上未带任何乐器,看来是没戏了。
荆年突然问道:“你想要?”
我正犹豫是否点头,他已转向卖鱼翁,道:“老人家,您做生意不够坦率,水下明明还有另一半。”
另一半?我认真比划了一下,明明是段完整的桥,有头有尾。
老者笑声爽朗。“后生,眼力不错。”
说着,他长袖一拂,拨开云雾,我才看清,原来水下竟还有一大拨游动的琴鱼,竟有穿墙凿壁之术,水缸乃至地面都无法阻碍它们穿行,与空中琴鱼交相呼应,不分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