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隔日,赵凉越起得最早,天蒙蒙亮便立在了褚匪门外。
褚匪本是听见了外面窸窣动静,但察觉无甚杀意,便以为是近侍,又因近日没日没夜地忙,实在累得很,眼一阖,就接着睡了。
直到迷迷糊糊中,褚匪听到外面近侍唤了声赵大人,顿时清醒,披了件外袍就起身出去开门,一看赵凉越正站在门外摆弄一盆要枯不枯的兰草,便问:“何时来的?”
“刚来。”赵凉越抬手碰了碰鼻头,转身看向褚匪,嘴唇翕动了一番,本来准备了一堆要说的,最后变成了一句,“那日多谢你了,你的伤势如何?”
褚匪闻言,便知那日争执的事已然翻了篇,不禁莞尔,桃花眼一挑,又恢复了往日那幅模样,两步凑到赵凉越面前,俯身道:“无妨无妨,溪鳞不用忧心,不过溪鳞可终于开始心疼师兄我了,师兄这心里简直是比京中那些人嫁女儿还高兴啊。”
这是什么奇怪而不相干的比喻?
但赵凉越闻言,难得没有表示嫌弃,褚匪趁机道:“要不,叫我一声师兄吧?好歹是作为师兄,一路为师弟过五关斩六将,溪鳞要是叫一声……”
“师兄。”
未等褚匪死皮赖脸说一堆,赵凉越已经抬头,笑着叫了他。
褚匪倏地愣住,竟忘了平日里那些油嘴滑舌的话。
旭日方升,晨光熹微,两人于清风徐徐中对望,赵凉越眼中清澈的眸光流转,面上笑容静好而久违,他望着褚匪,就像是望着柚白,就像是望着老师。
褚匪想,这伤受得值了。
褚匪还想,要是无缘锦瑟,自己若能成他心中重要之人,也不失为这颠沛半生的慰藉。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接下来的一整日,门前近侍发现,自家这位素来动则要抽人筋、静则要挖坑等人跳的罗刹,难得心情甚好,还赏了他们几样东西。
然后一个近侍猜到与赵大人有关,便开始自作聪明,在褚匪翻看公文的空闲罅隙,趁机上前道:“属下方才瞧见赵大人气色好了很多,都是大人照顾得好啊。”
褚匪抽空瞥了他一眼,嘴角竟是呡了个浅笑,给人一种“其实褚尚书与人为善春风和煦”的假象。
这近侍于是又道:“其实赵大人对您也是十分看重呢!”
“这个不用你说,我长的有眼睛。”
“大人早上睡着呢,还真不一定不知道。”近侍还稍顿了下,看褚匪抬起头来,才道,“大人您有所不知,今个儿大清早赵大人就在门口等着,怕打扰您休息,都没叫您呢!”
褚匪微微蹙眉,问:“溪鳞何时过来的?”
“约莫天刚亮。”
“也就是说,大概也就站了大半个时辰?”褚匪半眯了眼看向近侍。
近侍尚不知道祸到临头,还笑吟吟道:“大人,不能说‘也就大半个时辰’,赵大人身体尚还抱恙呢。”
随即,褚匪脸色骤然一变,恢复了刑部里面若冰霜的罗刹模样,近侍顿时不敢直视,心道不好,赶紧跪了下来。
“你也知道赵大人尚还抱恙呢,那你们还让他在外面站这么久,我之前怎么说的,为何不进来报我?”褚匪起身,直接一脚将近侍掀翻,斥道,“也不知京墨从哪里找的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废物。”
“属下该死!”
“是该死,但是死有何用?”褚匪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扶额道,“等京墨回来,让他自己处置你吧,出去。”
近侍赶紧麻溜地滚了。
褚匪理了理桌案上的公文,挑捡一些拿起,往赵凉越房里去。
赵凉越彼时也正在整理自己小册子上的东西,于纸上写画,听到脚步声便知是褚匪过来,便问:“是找到一些线索了吗?”
“嗯,折腾了三日,从各方嘴里撬出些东西。”褚匪径自到赵凉越对面坐下,道,“刑部目前手里握着的罪证,要砍了一个吴易很容易,但要动他周围的几个人很难。”
赵凉越点头,道:“确是,如果此时斩了吴易,死无对证,反而让其他人得了机会开脱。”
“还记得那个叫裴茺的师爷吗?我派京墨去查过,此□□室子女均在城内,但他几乎没回过家,一直住在府衙。”
“看来他的身份多半是假借他人的。”赵凉越略略思忖,疑惑道,“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却能让京都和宁州两方王韩的势力对他客气,莫非王韩背后还有势力?”
“但我在京都并没查到这样的一股势力,云鹤子在江湖也未曾发现,如果真的存在,便犹如鬼魅潜于无形,是隐在暗中的波涛汹涌,势必会陷大许于危境。”
赵凉越问:“你想在处理吴易的时候,将裴茺的身份揪出来?”
“是,我已经着京墨连夜去提下狱的录事参军蒋徵,今晚连夜复审。”褚匪道,“此人虽是吴易姻亲,却在徐广钏离开宁州时帮过忙,故而被吴易捏造一桩冤案,扔进了大牢,知道的应该不少。”
“如此,我们需要的便是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