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凉越点点头,道:“赵某已然知道,但恐怕此事郑尚书不宜再奏。”
旁的官员也上前劝道:“是啊,郑尚书你也知道,皇上最近一直在着手恢复门下和中书两省职能的事,其他的一概压下。就前不久,长孙尚书一直逮着京昌运河的修缮问,被赐了板子至今还没下床呢,难不成郑尚书忘了?”
长孙尚书正是新上任的工部尚书长孙坚,之前赵凉越同工部交涉时就注意到他了,原为工部右侍郎,也算两朝老臣,做事公允有度,严谨非常,又不乏老练手段,故而后来褚匪问赵凉越有无推荐的人选,赵凉越便推荐了他,事实证明他的眼光很准,长孙坚确是最佳人选。
不过长孙坚平日里不太爱说话,只因京昌运河兹事重大,才不得不天天去跟平崇帝磨嘴皮子,还把自己送到棍杖下去了。
杖刑对于朝中大员来说,是重罚亦是耻辱,众人听到此处皆是长叹一气。
“可是我怎么能不急啊!”郑修将一口老牙咬得死死的,道,“难不成要等东夷的人打过来吗?一路打到京都吗?”
“郑尚书慎言啊!”
“是啊,这话让旁人听了去怕是又要上折子弹劾。”
“有何慎言的,我不怕!”郑修以前也是在军营待过的,虽现在做的文官,还带着些武将脾气,“我想好了,不管批不批,我会往东南那边递消息,让他们做些准备。”
褚匪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周围其他官员也纷纷点头,国库什么情况,大许兵力什么情况,他们作为朝中大员又怎么会真的一无所知?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宸水河石桥上,项冕同父亲站得远远的,但还是忍不住往赵凉越他们那边眺望。
项洺看着恨不得立马飞过去参与的儿子,面上平淡如水,道:“你上次传递消息已经是越距,别忘记为父告诉过你什么。”
项冕笑道:“褚尚书和赵兄回京以后,将一滩死水搅开,将一众贪官污吏扳倒,谁正谁邪,谁忠谁奸,百官是看在眼里的,早就自有人心定夺。”
项洺淡淡笑了下,反问项冕:“你是真的认为,为父觉得那件旧案站得住脚吗?”
项冕看了眼从御道上跑过来给百官掌灯上朝的内侍,回头道:“知子莫若父,同样,知父莫若子,父亲只是想一直置身身外罢了。”
项洺唯一颔首,同项冕往常泰殿走。
渐有天光倾洒,将长长的御道照了大概,灯火辉映下,父子两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项冕突然驻足,项洺回头,若有所感,问:“怎么了?”
项冕看着立在寒风中的项洺,早已经不是当年自己负气离京时,那个能骑马追他数十里的男人了,他已经很老了,早已华发满头,背不自觉驼着,走路也很慢。
项冕青色官袍下拳头攥紧,还是开了口:“母亲当年去世时,要父亲护我一世平安,做个闲散人便好,但是,”项冕顿了顿,道,“但这不是我想要的,以后父亲依然可以阻止我,但我可能要彻底做不孝子了。”
前面的官员早已经走远,陆陆续续进了常泰殿,空旷的御道上只留下了父子两人。
这次项洺没有说什么,沉默半晌,转身朝常泰殿走,项冕想要扶他,被拒绝了。
等走完长长的御道,登上常泰殿,要进去时,项洺语气低沉地问了句:“你打算去哪里?”
项冕回道:“我听郑尚书说,东夷那边有动静。”
项洺轻轻笑了声:“郑修那个老东西,自己的儿子往战场上送,如今还看上我的儿子了?”
项冕曾经虽随叔父项昌待在漠北,但项昌曾经做过江南总督,有不少水军海战经验,项冕待在他身边跟着学了很多,真传不少本事,也难怪郑修会动心思。
项冕本以为项洺还是拒绝,不料他问:“打算何时动身?”
项冕愣了下,回道:“其实折子已经背着父亲递上去了。”
项洺笑笑,道:“你一点都不像我,和你的叔父倒是像得很。”
项冕还要说什么,项洺摇摇头,转身往常泰殿里去了。
项冕知道,父亲这算是答应了。
“勉之,我觉得你父亲很难答应这事。”
上次韩亭回京述职,自己便同他说过还想回到军营的打算,韩亭得出如是的结论。
“不会的,他就是嘴硬。”项冕摸摸韩亭柔软的头发,回忆道,“母亲去世后,他续了弦,我总为这事同他闹,他就打我,也不解释,直到后来继母一辈子无子,只尽心照顾我一人,我才明白他的用意。”
“还有很小的时候,他不让我练武,我就背着他学,结果不甚受伤,又不敢说,足足拖了半个月,还是被他发现,我以为他会揍我,想更多的办法阻止我,但是最后他给我找了专门的武学老师。”
“再就是后来,我负气离京跟叔父去漠北,他有太多的办法带我回京,但还是让我在漠北随叔父待了十余年,只见表面不闻不问,实则托人送了好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