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绣幕蔼祥烟,合巹嘉盟缔百年。
律底春回寒谷暖,堂间夜会德星贤。
当朝最后一位公主的出嫁规格虽然比不过几年前的宝庆,可要论起夫家财力却远远超过歷年来的任何一位駙马,因此在迎亲排场上也为她补足了面子,赚足了惊叹。
金陵城中的许多百姓犹记得十一年前顏家大公子娶妻时的盛况,如今也算是旧梦重温风华再现。顏府此举态度很明确,他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会尽其所能倾其所有的善待公主,绝不让她遭受到一丝丝下嫁商人的委屈,也绝不让她因丈夫的寂寂无名而承受冷言冷语。
说他们是畏惧皇家威严也好,说他们是趁机巴结圣意表忠心也罢,总之单从这场极尽奢华的婚礼来看,哪怕让最难伺候的宫中礼官开口评价也说不出半个不字。表面功夫这边已然是没得挑了,但新房那边关起门来什么样儿却只有两位新人自己才清楚。
「你?」头戴凤冠的朱臻晴在鸳鸯红盖掀起的瞬间本能的一抬头,立刻失声惊呼道:「你是谁?」
莫非她饿了一天头昏眼花了?这位穿着新郎蟒袍立于身前的男人居然与林公子长得一模一样!
她的反应怎会如此奇怪?
「我是谁?」顏济桓指着自己的鼻子,莫名其妙的反问:「才多久不见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他过去真的邋遢到跟此刻判若两人那么严重吗?
「真的是你!」这个声音这个语气都没错,「可你为何会在这里?顏府的七公子呢?」这人绝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啊。
「我就是顏家老七,」原本掛在顏济桓脸上的喜悦全都瞬间结成了冰霜,他锁紧眉头问出心中的猜测,「就在刚刚你都还以为我姓林?」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识破他偽装的身份,她准备好要嫁的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不仅假装不知道她是公主,连姓名家庭也全都是假的,她恋慕了那么久的林延长到头来只是一个虚设。「耍我很有趣么?」
「我耍你什么?」朱臻晴的指责更加激起顏济桓的怒意,「是你瞒人在先倒还反过来怪别人不拆穿你?」
「我不愿显露公主之尊为的是更自在的与人相处,没有任何恶意。」可他的隐瞒从头到尾都是阴谋算计,「早在那日偶遇顏大夫你便知悉一切,为何不向我坦承?」
这对兄弟联起手来欺她到底是什么居心?
「你别乱往五哥头上扣帽子,」他俩之间的是非恩怨不要牵扯无辜旁人,「你的身份他并未向我透露半分,也是我坚持不让他洩露我是谁,其馀的旁枝末节都与他无关。」
「这么说你承认是自个儿要计划耍我了?」还好,她敬重的人没有让她失望。
「我最后再说一遍没有人想耍你!」顏济桓突然想通什么似的上前瞪着朱臻晴,「我大嫂说后宫有口諭,贵妃与公主之所以挑中顏家全仗五公子珠玉在前,所以,」他感觉胸口像被利刃刺中般难忍痛楚的求证道:「你想嫁的是顏柏韜的胞弟,想进有他在的顏家,对不对?」
她亲口在自己面前说过的呀,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就是五哥,他怎么会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忘得一乾二净!
「我娘什么时候派人来传过这种口諭?」朱臻晴紧张的后退了一步,双手撑在了还摆着合巹杯的红木圆桌边,「她还说了什么?」
「让我家上下务必要好好照顾你、疼爱你,」顏济桓高大的身躯又往前倾轧向她,逼得两人四目近在分毫,让朱臻晴的所有情绪都在那对红烛的映照下一览无遗,「任你做你想做的事,任你见你想见的人,当然,顏家若有什么难处与愿望宫中自会相助,你我可各取所需。」
这确实像母妃说得出的要求,可她也只是想保护女儿,这又没有错。
「我不懂,你看起来似乎很生气。」但他凭什么?
「看起来?」顏济桓不禁冷笑了一声,「公主殿下,请你把似乎二字去掉。」
「为什么?」朱臻晴不可思议的回击道:「我才是那个有资格生气的人吧?」
「何必说得这么客气,」他重新站直让出彼此间足够的距离,「你是公主,想怎么生气就怎么生气,哪需要谈什么资格不资格。」
「请你不要这样阴阳怪气的可以吗?」虽然林公子就是顏济桓,可他现在的模样神态真的好像变了一个人,「在扬州时你不是这样的。」
他们之间应该还有不少误会需要解开,但朱臻晴转念一想,如今正是最为两全其美的情况啊,她既听从母亲的安排嫁入了顏家,又嫁给了真心喜欢的人,假日时日幸福可期,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于是朱臻晴放软语调,试图稍加缓和这僵持的气氛,「我一直很期待你来北平找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码头匆匆一别来不及说的千言万语现在有的是时间诉说。
可惜此时顏济桓望着她只觉得心灰意冷,完全无视了她的主动示好,「我是替你去教训赵辉时知晓你身份的,还想问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