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陈姝元听到她这话却愣住,随后低低笑了两声,竟是笑出泪来。菱月大惊,忙取了帕子递给陈姝元,劝道:“圣人您肚里还有皇子呢,莫要伤心,总归那位如今生了公主,于您无碍。”陈姝元掩着眸子,片刻之后轻声与她道:“鲁国公有几日未曾上朝了。”“有三四日了,圣人,官家那儿怕您忧思过重,一直叫人瞒着您呢,只国公爷那儿,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菱月回她,外头都传说国公爷瘫了。“我晓得官家是为了我好,你出去罢,一会儿用膳时再唤我。”陈姝元点头。菱月知道圣人心中不好受,国公爷病了,贵妃娘娘又生下子嗣。可有什么办法,打那位传出有孕来,圣人便一天比一天平静。旁人不晓得,但菱月再明白不过,圣人哪里是这样的性子。不过嫁官家后,慢慢给磨平。菱月暗自叹了口气,走出内殿。陈姝元身上搭着块绒毯半倚在榻上,这上面花纹图案瞧着新奇,是从安息那处进贡而来。她无意识摸着肚子,一脸漠然地盯着不远处焚香的金炉,这会儿香已灭了。当日太皇太后赐婚,陈家本不大愿意,鲁国公府自建朝始,家训第一条便是“忠君”。太皇太后与先帝龃龉由来已久,鲁国公府并不想卷入其中。是她非要嫁这人不可的。她嫁了,陈家如何能真正维持中立,无论如何避嫌,终究和他绑在一条船上。陈家从未有任何对不住他的地方,张贵妃生女,陈知璟那荒诞的梦果然是真,这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两人成亲二十载,她其实比谁都更清楚自己枕边人,赵慎果真最适合呆在那宝座上,她只是一直不想承认而已。依着陈知璟,前世这孩子并没有出生,这后宫倒是热闹至极,赵慎又生了不少皇子皇女。赵慎下朝后还是去了趟临华殿,张贵妃尚未起身,宫中嬷嬷抱了刚出生的小公主来请他赐名。男人稍怔,抬头看到案上镶嵌着珍珠的匣子,随口道:“珍珠。”只瞧了小公主一面,便抬脚走了。陈知璟前一天还好好的,翌日便起不得。称玉不知男人怎了,想着昨夜还是这人抱自己上床的。称玉还有两个月便要生,她捧着个大肚子半跪在床上,手去掐他的大腿,泪珠子在眸里直打转儿:“果真一点知觉都没么,我去唤人。”说着便要下床,她急得很,脚下踉跄险些摔在踏板上,还是陈知璟忙伸手拉了她把。“已令人去请太医了。” 陈知璟抱着她道。称玉含泪瞅他,方才自己没看错,这人腿确实抬了抬。陈知璟本就没想瞒她,唤了她上床,单手搂住她道:“玉娘,我有话与你说。”然而他刚开口便让称玉愣住。她从没想过,男人竟是同自己一般,还有绪哥,难怪当时她就觉得奇怪,绪哥一点都不奇怪自己离开虞城县,又多了个孩子的事。称玉呆呆看着他:“你一辈子都没有记起我?绪哥又为了我……”前世她老早就入了黄土,哪会知道后面发生了这些事。陈知璟颔首。“绪哥……他……”小妇人泪眼婆娑,“是他给我下的葬呢,我就飘在半空中,看他抱着我的尸身,上头堆满了蝇子,明明他连鸡都不敢杀,那会儿倒不怕了。你莫要……”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不会怎么他的。”陈知璟道,“是我不好。”梁称玉扯着陈知璟中衣袖子扑到他怀里哭,抱着男人不放:“进宝……我好疼,好端端地就让人给抹了脖子,我都不晓得宸哥儿就在我肚子里揣着了……我们跑吧,与天家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陈知璟把称玉打横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间,自己则低头去亲她脖颈,低声道:“玉娘莫怕,我会护着你们,至于害你的歹人,陆绪说大抵知道是谁。”“谁?”男人在她耳边说了个名字:“你细想想。”她还来不及多想,这人又亲她:“还疼么?”“痒……”称玉扭着身子笑出声,一手去捂自己的脖子,“你莫亲了。”“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连母亲都需瞒着才好。”陈知璟与她道。称玉点头:“你放心罢,我晓得轻重的。”过了会儿她迟疑出声:“还有……”“嗯?”“我再也不骗你了,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称玉说的当初在虞城县骗他的事,她知道自己犯下大错,要不是当初她一念之差,两人根本不会有交集。陈知璟哑然失笑,他摸着她的肚子未说话。那时他只是失忆,却不是痴傻了,就是一时半会儿让她父女俩给唬住,后头两人一起生活,总该起疑心。可他并没有,当真一心一意跟着这妇人窝在虞城县过日子,要说没放在心上,完全是自欺欺人。男人悄悄喟叹了口气,自己这辈子怕是栽在她身上。
他“嗯”声与她道:“我不怪你。”又俯身亲了亲她的唇:“你莫多想,安心将孩子生下,让丫鬟来伺候你起身吧,一会宫中太医该来了。”不多会儿,周太医来府上为陈知璟把脉,如前世一样并未瞧出任何症状。“国公爷,下官学艺不精,未能瞧出症结。”周太医拱手道,“也许经脉压迫,休息一两日便好了。”陈知璟勉强笑道:“如此最好不过。”然而五六日后,他身子依旧没有任何起色,刘氏不知儿子怎突然得了顽疾,哭得眼睛红肿,顾不得旁的亲自去了宫中求太医。先见她的却是正和帝。“老夫人,元娘她身子不好,迄今不晓得三郎的事,你去见她还要隐瞒一二才行。”赵慎令人赐坐,对刘氏道。刘氏抹泪说:“元月未过,照理老身不该来叨扰官家,但老身这辈子就生了这两个,着实放心不下。圣人有您照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