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这般巧的事。”“母亲被后宅事务所困,这些年过得艰难,这次我和小瑜离婚,她从家中出来,被小瑜和傅伯母劝了留在上海,昨夜我去看她,见她在教一个小丫头绣花。想来她是喜欢做这些的。做六姐姐那里的刺绣教习,肯定是行的。”陈瑛十分高兴:“这样就太好了,我去拜访婶子,求婶子出山。”“先等等,我母亲喜静。”宋舒彦转头看秦瑜,“晚上我去你那里,一起跟母亲商量商量,听听她的想法?”秦瑜知道宋伯母喜欢绣花,只当她是打发时间而已,没想到还有这等技艺:“好呀!我等下打电话到傅家,让闻姨通知芳姨,晚上你要来吃饭。”“好。”“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陈瑛十分欢喜。从华美百货出来,宋舒彦和秦瑜先送黄明君回学校,他再送秦瑜回洋行,从车里出来,看着秦瑜进洋行,他点燃了一支烟,站在车边,抽完,再回头看了一眼铭泰洋行的大门。于是傍晚,秦瑜坐上傅嘉树的车,经过南京路,报童嘴里已经变成:“洋行女郎早上与傅家公子在车内亲吻,中午与前夫消失两个小时,前夫送她回洋行,在门口抽了一支事后烟。”“宋舒彦来接我,明明是黄明君女士也在车里。他们怎么只字不提?”“提了,还怎么起这个标题?”傅嘉树问她。难怪大明星会写下“人言可畏”自杀呢!民国的这些报纸没有任何道德底线啊!秦瑜跟傅嘉树说着今天跟黄明君见面的情况,傅嘉树说:“有黄女士出面,加上贺晴联系了很多报业的同仁,定然能搞大声势。”“我更高兴的是,舒彦兄的转变,他今天主动提出让宋伯母去陈六姐姐那里做事,我没想到宋伯母还有这样的才华。”“谁都只长一个脑袋,从概率上讲,有才华的男女比例应该是差不多的,只是众多的女子被埋没了而已。”傅嘉树开车进傅家,秦瑜想要往回走,想起一件事儿,回头跟傅嘉树说:“等舒彦兄走了,我来找你赏月。”“那些小报记者实在不晓得这些,否则他们准保会兴奋地发疯。再来一篇:先和前夫共进晚餐,后和情夫阳台赏月。”“还是太文雅了!”秦瑜笑看他,“还是别为难你这个没有被污染过的脑袋了。我走了!”秦瑜转身离去,从小路回家,上到二楼,见素芬从楼下端菜上来,秦瑜问:“太太呢?”“太太在楼下做菜呢!”秦瑜跟着素芬下楼去厨房,见宋太太正在烧菜。“小瑜,舒彦什么时候来?”到底是儿子,她还是挂心的,秦瑜过去伸手抓了一块苔菜拖小黄鱼,塞在嘴里:“应该快了。”宋太太抽了筷子给她:“怎么伸手抓了?拿筷子吃。”秦瑜吃掉这块小黄鱼:“伯母,舒彦兄今天把您给卖了。”“啊?”宋太太不明所以。“是这样的,跟海东厂有合作的姮娥厂,就是陈家六姐姐和唐大姐姐合开的一家制衣厂,那里要做旗袍,但是苦于找不到好的绣花老师傅,没有好的绣花纹样,也没本事带绣娘。舒彦兄跟陈六姐姐说,您的绣艺和画技都很好。陈刘姐姐托他过来问您,愿不愿意去他们制衣厂?”“不行,不行!我从来没出去做过事,我怎么能……”秦瑜蹭在宋太太身上:“怎么不行啦?就是教教绣娘怎么绣花,再画画花样子。”“我一直待在家里不出去的,画出来的东西有人看吗?”妮儿过来仰头:“有人看,我觉得太太画的最最最好看了!”“傻丫头,你懂什么?”宋太太伸手揉妮儿的脑袋。妮儿辩驳:“我懂的,我会看路上那些人穿的衣服呀!”秦瑜也跟宋太太说:“花样要是不时兴,那就多看看时兴的花样。很快就会了。”小强跑进来:“太太,宋老爷和大少爷来了。”宋太太跟秦瑜说:“你先上去,我也马上好了。”秦瑜先上楼,宋老爷和宋舒彦已经坐在客厅里,她走过来:“伯伯,您怎么也过来了?”宋老爷抬头带着好笑的表情:“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舒彦来吃饭了,你让我在家一个人对着桌子吃饭?”“呸呸,我说错话了。您能来,您啥时候来都成。”秦瑜连忙安抚老头子。“我母亲呢?”宋舒彦问。“在烧饭,马上好了。”秦瑜说。宋老爷指了指位子:“小瑜,你坐下。”秦瑜坐下,知道宋老爷有话讲。“小瑜,你怎么折腾我不管,我晓得你有本事,有能耐。但是,你伯母都这个岁数了,她身体也不好,来上海就是养身体的。舒彦没想到,你怎么没想到?让她出去做事?她的身体能行?”宋老爷用打火机点了烟斗,抽了一口,用拿烟斗的手做手势,跟秦瑜说,“这个事儿,我知道了,你们不要跟她说了。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秦瑜还没说话,听见一个声音:“我菜烧好了,过来吃饭吧?”不知道宋太太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她后头跟着端着盘子的阿芳。宋老爷连忙站起来,过来餐桌这里坐下,素芬婆媳是苏北人,做菜是淮扬一派的汤汤水水,这鳗鱼鲞红烧肉,苔菜拖黄鱼,烤菜烧年糕,蛤蜊炖蛋,一看就是宁波菜。“这些都是我最爱吃的。”宋舒彦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鳗鱼鲞一块红烧肉进碗里,跟秦瑜说,“你是不知道,我和嘉树在美国的时候,想这一口啊!美国的猪肉有股子骚味儿,鳗鱼鲞也找不到,真的想得慌。”“他还说你们去找双档粉丝。”
哪怕宋舒彦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事已如此,只能接受,听见傅嘉树和秦瑜在一起说过那么多的话,依旧有些难过。低头吃这一块炖得已经肥肉都要化掉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