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洄愣了愣,“什么意思?”他抓住宁一宵的手,“这样不算触碰?”
“嗯。”宁一宵用手指在沙滩上画出两个简易的原子,标上原子核,“比如,这是你手指上的一个小原子,这是我的,这两个原子看上去好像碰到一起了,但其实没有。原子核的外麵包裹了电子云,实际上这种接触是电子云同极之间的库伦斥力和正负极之间的范德华力相互作用,其实它们并没有真的碰到一起,甚至重迭,否则就会发生反应了。”
“什么反应?”苏洄眨了眨眼。
“如果我的原子核和你的原子核重迭,说不定会引发核聚变,当然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牵手和亲吻都不会引发核聚变。量子力学上,还有一个很基本的规律,叫泡利不相容原理,明确定义了不存在两个电子具备相同的量子态,也就不可能出现位置上的重迭。所以在这些严格的定义上,人和人、人和世间万物都是无法触碰的,像一场悬浮的梦。”
“哪怕我们做最亲密的事,也并没有相互触碰,是悬浮的。”苏洄喃喃说。
宁一宵点头,“抛开生物学,在物理学的定义下,确实可以这样说。”
“好神奇啊。”苏洄忍不住感叹,“这样一想,好像很多遗憾都没那么遗憾了,因为本来我们也都只是一个一个孤立开来的,只是很近很近地悬浮在彼此身边一段时间,仅此而已。”
宁一宵轻声说,“连组成我们身体各部分的原子都是互相排斥的,悬浮的。人本身就像是一个梦。”
苏洄忽然间对很多事都释怀了。失去并不可怕,每个人都是浮梦,漂泊无依,既然从未拥有,又何谈失去?
哪怕是他最最介怀于心的六年,似乎也只是将他们之间悬浮的距离拉得远了一点,仅此而已。
苏洄也觉得幸运。
全世界,应该只有宁一宵会这样和他聊天,包容他的天马行空,明明与自己是完全相反的人,却这样懂他。
想到这里,苏洄扭头,钻到宁一宵怀中,很紧地抱住了他。月光下,他们的影子重迭在一起,像是真正的触碰。
“怎么了?”宁一宵声音低沉又轻柔。
“没什么。”苏洄在他怀里摇头,“宁一宵,现在你全身的原子是不是都在排斥我?”
宁一宵笑了,觉得他很可爱,揉了揉他的头髮,“嗯,你也一样。”
苏洄立刻说:“那我们以后抱的时候都要用力一点,虽然碰不到,但是要很近很近,好不好?”
“好。”
“每天要抱很多次。”
“好。”
哪怕人生只是幻梦一场,也要做离彼此最近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自传《耶稣的圣特雷莎的一生》
2:出自苏轼的《次韵刘贡父所和韩康公忆持国二首》
不至于到知识或者科普的程度,只是小情侣聊天,说出他们会聊的话题而已,也不是什么“理科情话”,很明显宁一宵并不是在说情话搞浪漫,他其实就是在分享自己对抗虚无和遗憾的经验,因为小洄提出了蕉鹿之梦,他才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东西,希望大家看到之后第一感觉是感受到小情侣的灵魂契合就好了,不用太关注到角色或写作背后的人,其实都很浅显,这是宁一宵和苏洄的人生感悟,并不是作者的,请大家把关注放在角色上吧~
n水到渠成
苏洄请的假结束, 尽管不舍,还是从湾区返回纽约。
在机场候机时,他难得接到了学院领导的电话, 内容说来也就两点:一是告知苏洄有一位非常知名的独立策展人联系了学院, 抛出橄榄枝, 想和他一起,合作策划苏洄的首次个人展。
第二个消息, 则是学院想给他出国进修的名额。
话里话外,苏洄明白了学院的意图,这个名额并非只是单纯的进修, 而是通过这次进修, 让苏洄满足学院对教职工的录取资格, 从而留住他。
苏洄不置可否, 他之所以一直留在这里,大部分是因为怀特教授。
因此挂断电话后,苏洄给怀特教授打了过去, 教授似乎比他更早得知这些消息。
“恭喜你,就快有自己的首次个人展了,要好好准备啊。”
“谢谢教授。”苏洄想到学院提出的进修, 言辞有些犹豫,“就是, 我不清楚我需不需要像学院说的,去英国进修……”
“这个只是他们挽留你的方式而已。”怀特教授说,“你以后机会多的是, 不需要困在某一个职位上, 没有哪个装置创作者一定要做大学教授,更何况实用主义至上的艺术学院本来就不那么适合你。”
“在这里我也学到了很多。”苏洄不得不承认。
尽管那时候的自己只是旁听, 并没有真正在那里学习的资格。
“eddy,当你自由的时候,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学习任何你想学的东西。”
苏洄豁然开朗,他总能从怀特教授身上获得他最需要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