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想象之中,自家二哥应该从他坐上桌子的那刻起就对自己吹胡子瞪眼,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冷嘲热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谢思之正在用一种复杂、还有点怅然的目光看着他。
李珩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他给自己的感觉,非要比喻的话,他觉得谢思之现在有点像那种看女出嫁的老父亲。
否则谢思之在和他目光相对的时候为什么看起来还有点微妙的不自在呢?
——不过他能在短短几天内接受事实,李珩其实还有点欣慰。
火锅吃完,谢夫人还没有让人收拾桌子,李珩就抢在爸爸还有大哥之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当然,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同样没忘记拉上谢笃之一起。
“我有件事要宣布。”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把不断上扬的嘴角往下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严肃一点。
父母开明归父母开明,但是出柜,并宣布自己已经和谢笃之在一起了,目前正在谈恋爱——可能还有毕业之后结婚,都是相当重大的事情,不应该嬉皮笑脸的。
那样给大家的感觉就太不郑重了,而且也不尊重他和谢笃之的感情。
感情本来应该要严肃对待嘛。
“我和阿笃哥在一起了。”
李珩咬字清晰,没忘记强调,“是我追求的他。”
谢先生手腕抖了一下,没拿稳手里的筷子,甚至下意识想去推眼镜。
但现在不是早上的读报时间,他现在也不在书房,他的鼻梁上空空如也。
谢先生动作滞在半空,发现无人注意自己,掩饰性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里面的茶叶。
他其实有不少疑惑。
比如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老三的,又是什么时候告白,追了多久……又比如你们是真心准备好在一起吗,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有没有防护措施,将来又有什么打算,准备多少岁结婚。
沉默寡言,其实不太理解孩子们想法的老父亲最终还是把所有的问题消化在肚子里面,相当有架子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们好好相处。”谢先生这样开口,算是表态。
谢慎之的疑惑半点都不比父亲少,他是真的惊掉了筷子,趁着俯身去捡的空隙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欲言又止,目光反覆在两个人身上停留,纳闷的同时,还有点两个人其实挺配的释然。
——你看,这样一来,你以后就不用担心小弟因为没有多少感情经历遭到欺骗或者背叛了,阿笃为人如何你再清楚不过,没有人比他更让人放心。
——还有阿笃,你以后也不用担心阿笃因为心里面只有工作,冷冰冰不近人情错过自己的命定的缘分,多好。
有个声音在他心里这样说,且意外有道理。
于是谢思之也调整好表情,“……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咳咳咳咳!”刚刚还在笑的谢夫人顿时被他的语出惊人呛到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坐在旁边的二儿子像被踩到尾巴似的跳起来,使劲拍了下桌子。
“我不同意……结婚也太早了!他才满十八周岁没多久!”
“可是小思,你反对也没有用啊。”
谢夫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憋住笑,“他们两个现在谈恋爱,等到了合适的阶段,肯定会结婚的。”
对有些人来说婚姻可能是约束,甚至于坟墓,然而对真正相爱的人而言,婚姻实际上更像诺言,或者在几十亿个体中,仅仅属于彼此的契约。
就是两个人今天告诉他,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谢夫人觉得自己恐怕也不会有多意外的。
“……我知道,我只是。”谢思之别别扭扭,坐下,重重叹了口气,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忧愁,“我只是觉得太早了。”
哪怕没有那个梦,谢思之同样这么认为。
——他的弟弟过了年,虚岁也不过刚刚二十岁啊。
二十岁正是人生中精力最充沛,最旺盛的时候,应该尽情挥霍,肆无忌惮。
他突发奇想飞去不同的地域、甚至是国家,千里迢迢过去千里迢迢回来,没有任何要担心的事;也可以因为电影或者什么纪录片上看到海洋的生态就去出海,乘船追逐海豚或是鲸群……
世界上没有想尝试但不能做的事情才对,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吊在了这棵叫做“谢笃之”的树上呢?
哪怕这棵树是全世界最挺拔最板正的树,可是他也没有那种青春活力啊!
谢思之反正想象不出来他们一起去蜜月,或者去恩爱旅行的样子。
“我和你爸也是二十岁出头领的证,要是晚几年,可能生出来的就不是你了。”
谢夫人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这东西哪有什么早或者晚的说法?缘分到了就是到了呗。”
回答他的是谢思之重重的叹气。
“妈,你让我再想想。”
他好不容易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