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上的语句风流潇洒,十分有名士风采,遣词造句都很像名满京城的才子谢家谢清。
江采衣简直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跟她说这个做什么,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问,「那……那皇上是打算钦点苏兰泰为今年的新科状元了?」
朱笔点点那张考卷,扫过一个鲜艳的叉,沈络看着她在胸前环紧的指头,微笑,「这苏兰泰虽然才华横溢,但是字裏行间傲气太过,朕且磨磨他的性子,打回去,下次春闱再说。」
有种浅浅的暖意荡漾在心底,江采衣不禁溢出一丝笑意。
这一次本来也打算只匆匆扫过一眼,然而……江采衣定了定,目光没有立刻移开。
正欲起身却被强势的拉回来,沈络低垂着漆黑的睫毛,五根手指压在她的肩膀,虽然轻柔却不容反抗,「看。」
江采衣张口结舌,「为、为什么啊?」
哪知沈络摇摇头,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不,朕不但不点他做状元,还要让他落榜。」
「这是江州苏兰泰的卷子,无论见解文笔都属上乘,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说。
警告她不要持宠而娇、更不要拉帮结派。
「若如此,他也不是可用之人了。」
笑罢,他握着她的手,拿起朱笔在那考卷上写了四个字批註────且去填词。
原因无他,叶子衿为了争宠,花大笔价钱从谢清那裏买来一首词,写的清丽婉转十分缠绵,配上古曲以琵琶演奏,以求得帝王一笑。
谢清的词,十分有名。
「谢清是素有才名的……」江采衣沈吟,莫非,皇上属意的状元是他?
正是因为重视,所以沈络才会花心思警告她,否则他完全不需要费这个劲,将她扔在宫裏不闻不问也就是了。
沈络淡淡的说,然后推开这一份,抽出另外一份展开,「爱妃,这个人的卷子,你也看看。」
沈络给她看这二人的卷子,便是一种警告。
他在教她。
江采衣转过头去想要看帝王的眼睛,却不其然他也正低下头来,嘴唇擦过嘴唇,一阵柔软香甜的热
(即使是许多年以后,江皇后回忆起这一幕还是觉得非常美好,说与皇帝听的时候,她那位华贵艳丽的夫君就弯起眼眸笑眯眯的看她,说:当时朕就已经决定把你宠成后宫第一宠妃了,与其让那些世家大族的闺女上位,仗着朕的恩宠为世族牟利,还不如朕自己手把手教一个出来,乖巧聪明可爱不说,用起来安心品质忠诚也都有保证。
「那、那万一这个苏兰泰心灰意冷不考了怎么办?」江采衣有点儿担心。
江采衣深吸口气,只觉得他身上的海棠香味十分恼人,稍稍一挣动他的手臂就会缠的更紧,简直勒的她呼吸困难。
沈络黑眸裏闪过笑意,颈子低低垂下,两人的姿势竟然好像耳鬓相磨密密交颈的鸳鸯,他一身极其素色的优雅宫装,下摆那样丰盈饱满,如同花瓣的裙摆漫不经心的铺开满地,绝世天香,艳丽华贵,江采衣只觉得似乎是被重重紫薇花瓣给包裹起来了。
她无法,一目十行的速速扫过去,只觉得文笔立意都极好,笔迹也阔达昂扬,应该是个颇有胸怀的才子的卷子,于是夸奖了几句。
也就是说,在陛下心里,她已经脱离开江家,不会受到江烨拖累了。
这的确是一种警告,但也是重视的表现。
淡淡的温暖从他的指尖流入,江采衣被他握着手写字,心神逐渐清明。
当天晚上,皇帝被皇后踢出寝宫,夜宿宫门外────好吧,史官们热血沸腾添油加醋的八卦起来皇帝是管不了的,但为这一句话皇帝陛下连续睡了三天偏殿也是真的。后话。)
说起谢清,江采衣也是熟悉的。
江采衣心底顿时一阵轻鬆。
……黑线,所以陛下你是在用培养门生的理念培养老婆吗啊喂!
第二个人,风流倜傥,可是却和闺阁女儿家过往甚密,能有什么出息?最要不得的是,他还没有入朝,就已经帮叶子衿写词争宠,就等于在拉帮结派投靠叶家,这种人皇帝只会永远掐死他的晋升之路,入朝永远无望。
「谢才子单名一个『清』字,却自甘堕落帮后妃邀宠,真是辱了这个字。」沈络的眉角微微扬起,眼帘半落,他的眉本就生的高傲,这样挑起来的时候,更带十分轻蔑挑逗,「凭他也想入朝为官?还是填词去罢。」
第一个人,虽有才华,但是过于自傲,皇帝不喜,但又打算栽培。
哪知沈络摇摇头,笑的十分讽刺。
她俯身上去,几乎是趴在了纸面上,看了一遍又一遍,才迟疑的喃喃自语,「这卷子……这卷子……难道是谢清写的?」
就听到极好听的轻笑一声,帝君鲜艳的袖子压上嘴唇,漆黑的睫毛下勾一点笑意看着她,竟然有丝不可言说的温柔意味。
这是警告,但更是教导。
这两个人的卷子是皇帝特意点出来给她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