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都是因为时空法则而消失的。
所以,二十年后存放在石盒中的,根本不是应总督的心臟,而是独属于他的时空坐标。
——那是一枚他自己的心臟。
在想清楚了这一点后,唐都反而平静下来,他注视着这座埋葬了应天父亲——或许未来还要埋葬自己的低矮坟墓,仿佛看到了穿着黑色防风服的青年跪在尘土里,亲手把自己两位至亲至爱之人埋葬的画面。
那份悲恸究竟有多撕心裂肺,唐都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快要窒息了。
但即使是应天亲手将他送入了绝境,唐都也依然信任着他。
因为他了解应天。
但凡还有其他的路可走,无论希望多么渺茫,应天也会孤掷一注。他是那种宁可自己死上千百遍,也绝不会让唐都受到一丁点伤害的人,除非真的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
如果这是应天布下的局,哪怕粉身碎骨,唐都想,他也一定会帮助对方完成。
他现在隻想知道一件事:
自己死后,这将近二十年的漫长时光,他究竟是怎么撑下来的?
戒指
约定好的三个小时转瞬即逝。
巨大的信息量充斥着大脑, 但相比起这些,内心激荡的情绪更加令人眩晕。不过在迈出虫洞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唐都还是立刻调整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那双犹如晴空般的蓝眸毫无异状地看向一直在默默等待自己回来的青年,唇角还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等很久了?”他问。
“没有。”应天说, 顺势接过他的背包, 不动声色地掂量了一下, “什么东西?”
“药。”
唐都不愿多说, 但应天并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他低头拉开背包的拉链,在视线触及到那两小罐灰白色的粉末时,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你——用了自己的骨头?”他霍然抬头,一把抓住唐都的手腕, “哪里?”
唐都试图挽救:“我真的没受伤……”
“哪里!”
唐都从来没听应天对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虽然看上去还能勉强维持平静,但那双仿佛在无声燃烧着的灰色眼眸和几乎要嵌入皮肤的五指, 无一不在证明, 面前的青年已经濒临在了暴怒边缘。
锁骨正中的标记逐渐变得滚烫, 神秘眷属的关系并不仅仅代表着应天可以随时聆听他的心跳,还意味着主体对于眷属毫无悬念的掌控力——
在这个标记被烙印到皮肤上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力量、甚至于思想,都已经在法则的见证下归属了对方。
但在今天之前,应天从未对他显露过自己过于凌厉的一面。
作为他的眷属,唐都隻享受了权力,却从未履行过任何服从命令的义务。
他的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 缓缓开口道:“……是左手。”
唐都本不打算告诉应天这件事, 奈何这次应天动了真格, 他毫不怀疑, 如果自己不说真话的话,下一秒应天就会忍无可忍地闯进他的大脑,翻出当时的场景让他当场社死——虽然很不科学,但神秘眷属确实没办法在思考时隐瞒主体。
他是那个例外。
但应天并不是不能,只是不想而已。
唐都还没想好到底要告诉应天多少自己知道的情报,其实他反而有一肚子话想对应天说,只是他也清楚,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应天大概率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真正主导了这一切的,是未来那个走在所有人前面的黑发青年。
“真的没事,”唐都紧接着又道,“你也知道的,我伤势恢復的很快。”
应天不理会他的解释,反手抓住了唐都的左手。
根据那两罐药量判断,即使还有别的药材,里面混合的骨粉也远超几根指骨的体积了。应天冷着脸仔细查看着唐都新生的左手,确实从表面看不出什么伤痕,但当他指腹在按到手背上的某一点时,感受着掌心传来的轻颤,根据这种反应,常年行走在枪林弹雨中的首席杀手瞬间便明白了唐都之前究竟遭遇了怎样的伤害。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没事?”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息。
唐都顾左右而言其他:“对了,你跑到这里来,巴别塔那边怎么办?”
“我有让眼睛盯着,”应天平静道,从表面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对不起。”
这回倒是轮到唐都乖乖道歉了,应天似乎也被他耍无赖的表现噎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想到唐都是在学自己平时的样子,神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
“那个小子,”他抿了抿唇,有些不甘地问道,“就值得你做这么多?”
唐都一下子支棱起来了,他凑到一脸冰冷的应天面前,带着一点新奇,笑眯眯地问道:“所以你这是在吃醋吗,应先生?吃一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