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国外,池霆坐在幽静的河岸边,慢慢搅动咖啡。
轮船汽笛的呜鸣划破长空,透过听筒,传入商初时耳中。
商初时声线喑哑,发自内心地感谢,“麻烦你了。”
他没能给胖丁一副强壮的身体,而池霆在尽力补救。
金属杓子跟咖啡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池霆沉默一瞬,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各司其职,不用感谢。”
他应该跟商初时道歉的,这四年来,对他们父子不闻不问,让商初时吃了那么多苦头。
他不过在尽量补偿,可是不管做得多好,都无法抹消他带给商初时的伤害。
两人很默契地没再谈论这件事,池霆又问起商初时的情况。
“我吗?我是老毛病了,治不好,不恶化就行。”商初时往后一靠,抓起抱枕在怀里揉了揉,仰头眯着眼睛看向水晶大吊灯。
每次做检查,医生隻让他多休息,不要焦心,不要劳累,得好好养着才行。
可是别说养病,就是一天不上班,他都焦头烂额,无比忧虑。
商初时觉得,他这辈子,大概跟养尊处优无缘了,别活生生累死就算老天爷厚待他。
电话里,池霆低哑的声音传出,“总部有些事需要我处理,过几天我才能回来。到时候,要不要出去转转?”
商初时调整了下姿势,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躺下,玩着抱枕一角,问,“去哪玩?”
池霆反问,“你想去哪?”
只要是商初时想去的地方,他都能带他们去。
商初时傻笑,“那就去坐轮船,环游山川,或者开房车出去旅游。”
他小时候就想坐轮船,可是晕船严重,加上身体不算好,商贤等人又忙,一直推说,等他长大了再带他去。
长大后自然是没这个机会了,可是商初时还是想坐轮船出海,或者开房车自驾,尤其是能带着自己的孩子们,去往更遥远的地方。
他的心愿不难达成,池霆低笑,“真没追求,不过我答应你,看在你养大我儿子的份上。”
商初时吃吃地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南地北东拉西扯,聊了快一个小时,池霆那边才率先挂断电话。
商初时握着手机,将脸埋进抱枕里。
他从来没能跟池霆这么心平气和,且处在对等的水平上闲聊。
以前,池霆嫌他烦,嫌他聒噪,觉得他麻烦得很,所以对他很没耐心,总是三言两语把他打发掉。
池霆越是不喜欢跟他说话,他就越不服气,非要去池霆面前蹦跶,要么就欺负可怜又倒霉的宋昀,逼池霆来面对他。
他宁愿池霆跟他拌嘴吵架,也不希望自己成为池霆眼里的空气,永远无法映入池霆眼底。
今天这样聊聊天,放在从前的商初时来看,简直是莫大的恩赐。
可是,现如今的商初时,已经不敢再抱有奢望。
他宁愿把池霆刚才的承诺当做是美梦,免得期待落空,徒增感伤。
趴在沙发上,商初时很快睡着。
梦里,他和两个孩子站在船头,心上海平线上嫣红的落日。
池霆站在他们仨身后,呈保护姿态,始终坚毅地守护着。
新工作是在水厂送水,由临时工变成正式工。
第一天上班,商初时早上特地吃得饱饱的,准备大展身手好好干,结果他前脚到水厂,周一零后脚就来了,还跑到老板办公室,跟商初时的新老板聊了一会。
老板笑眯眯地出来,告诉商初时,他被解雇了。
商初时:“……”
聪明如他没拉着周一零不放,一通电话打到国外,恶声恶气地质问池霆,“你丫有毛病吧,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你凭什么给我搅黄了?”
池霆气定神闲地说,“你那不是工作,只是苦工。”
商初时快被气死了,“管他苦工还是工作,有钱赚就行了,我一大男人连送水的活都干不了吗?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干这种活,我不希望萝卜和胖丁早早参加你的葬礼。”池霆耐心地说。
之前,艾尔莎在查商初时这四年来的经历时,就曾特地提到过,商初时干过送水的活,有一次还晕倒在楼梯口,幸好及时被人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艾尔莎还说,她觉得很奇怪,毕竟商初时以前再养尊处优,那也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每天送水的时间并不长,怎么也不至于晕倒。
池霆问清时间,算到那个时期,商初时应该刚生产不久,却要为生计奔波,拖着才大出血过的身体,往返于数栋楼之间,以至于累到晕厥。
当时他不想承认自己心疼商初时,可事实是,在确定这个事实后,他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巨石,久久没能缓和。
他绝对不要商初时再过得这么苦,商初时只需要被他保护着,不必面对任何人生的困境和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