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云逐突然不想多说下去,侧了侧身,想把脸藏进蓬松的枕头里。可是姜浔一手撑在他耳朵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枕头凹陷下去,让他避无可避。
“别说什么对不起,田云逐,解释给我听。”
“浔哥,你说的我都记得,不是白费口舌,你说我们还会有长长的一辈子,我听了心里是真的高兴,幸福得发晕。可是当我稍稍清醒一点儿,总能看到盘踞在角落里的影子。开心也好,幸福也好,等我一回神儿,它总在那里,像阴魂不散的鬼影。
这次晕倒之前,迷迷糊糊的我反而看得更清楚了一些,那东西压根儿跟我的恐惧无关,无论我鼓起多大的勇气都摆脱不掉它,说不定那就是死亡的影子。”
姜浔感到心臟漏跳了一拍,不动声色地直起腰身,把田云逐从自己投下的阴影里放出来,放缓语气,
“为什么不跟我说?”
“那时你刚受了那么多伤,我怎么忍心……”
田云逐沉默了一会儿,艰难消化掉姜浔也在这件事上欺骗了他的事实,才接着说下去:
“而且我知道你总有办法开导我,我怕我自己变得越来越贪心。也怕你徒劳地拉着我,说得越多,做得越多,期望也就越多……”
“田云逐,不许胡说!你只是太虚弱了,又老爱胡思乱想,只是这样而已。”
“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我来到漠河被幸运眷顾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差一点点……
如果真的是那样,做什么都是徒劳的。留给我们的时间太短了,你对我的好,我们的相处,都太短暂了,短到只会变成遗憾。
我怕这样的遗憾,没有机会弥补。”
“田云逐,你想错了。有没有遗憾,不是靠时间衡量的,是用我们在一起拥有的幸福衡量的。
只要拥有得幸福足够多,就总能靠它支撑着走下去。
我知道人不可能彻底消除恐惧,尤其是脆弱的时候生病的时候。可你也不能这么自私,不能隻想着你自己,不能因为你觉得,你自以为看到的东西就自作主张,不给我们留一点儿希望。
实话跟你说,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一个月,我想要的是一辈子。你也好,回忆也好,我都要狠狠攥住一辈子。
为了这点希望,为了让你好好治疗,我不惜兜了那么大的圈子,不惜骗了你,不惜毁天灭地去做任何事。
你答应住院的时候,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你怎么能刚刚给了我希望,又把它们残忍地收回去?
你不能对我这样自私。”
“对不起。”
姜浔侧身躺倒他的身边,搂住他,把他的脸贴在自己的心口位置,
“你确实该说对不起。不过,这次,我们扯平了,说开了,我不怪你。”
田云逐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突然抬头问了句:
“浔哥,你叔叔呢?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只要你好好的,他就没事。”
姜浔严肃地挑了挑眉,
“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关心他?”
“他毕竟是你的家人,我不想你们因为我有隔阂。”
“我要跟你过一辈子,不是跟他。想想你自己想做什么?”
“我还有好多事情没跟你做,可是想有什么用,我现在只能住院。”
“住院又怎么样,跟我说说。”
“我还想去北红村,去你家的老宅看看。还想去中国最北的童话小镇看烟火,去林场看驯鹿,想和你一起登一次山……”
田云逐把脸埋进姜浔的胸口,眼角眼角湿湿热热,说话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听起来格外的累。
姜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好,你配合治疗,赶快好起来,这些都不是问题。”
当姜浔轻而易举摧毁他的决心,击溃他的坚持,充斥在田云逐脑袋里的混乱也平息下来,阴翳全无,只剩下言之凿凿的一句:这些都不是问题。
作者有话说:
日更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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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嘱
田云逐不说话了,眼睛紧闭着,软软的头髮随着姜浔心臟的搏动微微起伏。
从姜浔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白皙的耳垂。他想起笃信面相的奶奶跟他念叨过:耳垂大的人是有福之人。在成年之后,人的耳垂还会不断生长,寿命越长耳垂也就越大。
这个想法让他多少获得了一丝慰藉,忍不住松开搂住田云逐的力道,伸手扯了一下他凉凉的耳垂。
田云逐觉得很痒,在他怀里动了动。
“没睡着?”
“嗯。”
“躺得不舒服还是挤得慌?我还是下去陪你,”
“不是,别走”
田云逐急忙拉住姜浔的衣服,
“这样能听见你的心跳,挺安心的。”
“那就快睡,我就在这儿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