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沙场上饮血的刀刃,没谁敢去舔。
蔡隐自忖情形未明,不敢拒捕生事,盛怒而来的气焰渐渐委顿,终是暂将赵管家交了出去。等戴庭安等人一走,蔡隐立马回书房修书给肃王探问详情,又派家奴暗里尾随盯梢,免得管家被带出宿州,累及大事。
戴庭安倒不急着回京,吩咐到驿馆安顿。
驿馆在刺史府隔壁,方便文书传递和往来官员留宿。
青姈原没资格入住,有戴庭安安排,倒得了套招待官员女眷的客房。因冬日客少,原本能住十来人的小院里就她和窦姨妈住,颇为宽敞。屋内桌椅整洁,锦褥绣榻,靠墙的长案上还有一瓶新折的梅花,锦帐柔暖,博山炉上熏着淡淡香气。
屏风挡住的小门通向单独的浴房,隐蔽又温暖,于青姈而言暌违太久。
青姈甚喜,让伙计送了两桶热水来。
等窦姨妈洗去满身风尘,另换香汤,轮到青姈进去。
浴汤温暖柔滑,混着茉莉花的味道,没过白如细瓷的腰腿胸肩,只剩脑袋露在外面。
青姈阖眼靠在桶沿,舒了口气。
满身的疲惫劳累暂时被驱出脑海,筋骨都慢慢酥软起来,是许久不曾有过的舒适。
落难后鸡飞狗跳、心力交瘁,青姈满脑子所想的是该如何活下去,如何摆开周遭的虎狼。如今,总算窥到穿透云翳的一道亮光。
戴庭安虽心狠手辣,阴鸷冷厉,却仍如她所料的,肯对武将和清正重臣的遗孤稍加照拂。这份照拂足够她设法求庇护安身,只要他别再如前世般重伤卧病,一切就都有转圜之机。
青姈靠在浴桶里阖眼养神,渐渐地,唇边绽开微笑。
这一趟,她算是旗开得胜。
作者有话要说:戴前夫:这是我朋友。(你未来表嫂
陈未霜:???
宿州的气候比京城稍暖,驿馆里红梅初绽。
戴庭安这趟来宿州有不少事做,青姈打算回京时也随他同行,行程宽裕得很。两人的屋舍离得不算太远,偶尔碰见,她行礼招呼,戴庭安已不是最初的清冷淡漠。
没处在前世那样重病垂死、危机四伏的境地,他甚少流露阴鸷狠厉的那面。
青姈看着他的身影,时常会暗自琢磨。
当夫妻的那半年,戴庭安没跟她泄露过机密,但身在侯府、照顾起居,听着内外消息,青姈仍能拚凑出许多隐情。他被行刺身负重伤,是因触碰了肃王的生死之线,戴庭安有能耐防住肃王的明枪暗箭,却没想到侯府里竟也有人趁机痛下杀手。
也因此,戴庭安在京城的谋划受创,不得不以兵戎烽烟夺回皇位。
蔡隐的事是他砍向肃王的第一刀,到明年春末,便会是那场致命刺杀。
她得尽早寻机会提醒。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仍是去舅舅家——这事关乎母亲的死因。
青姈的外祖家是北地富户,外祖父走南闯北地长见识,也带回了不少桃花韵事,膝下五个儿子四个女儿,枝叶极为繁茂。青姈的母亲是正室次女,住在宿州城的这位舅舅名南山,也是妾室所出。
窦南山自知能继承的家业有限,十多年前便来宿州一带,靠着早有往来的宿州朋友和老家带来的资财站稳脚跟,如今也颇有家业。
既是经商谋生,就得仰赖官府照拂,少招惹事端。
而驿馆之外,却有不少蔡家的眼线虎视眈眈。
青姈怕仓促行事会连累舅舅,最初几日都没贸然去拜访,隻寻了个帷帽戴着,一日几趟地从侧门出去,与窦姨妈闲逛邻近的商铺。
起初还有人尾随盯梢,次数多了没瞧出端倪,那些豪奴没了耐心,身后总算干净。
青姈这才放心,遂雇了辆马车去窦家。
……
窦家在城南,周遭住着的多是富户,屋舍鳞次、楼台高耸。
姨侄俩登门时,窦南山出门跑生意去了,只有舅妈钟氏在府里,将帐本搬到暖阁细细翻看,顺便看先生教膝下一双儿女识字。
见了青姈和窦姨妈,钟氏显然很诧异,惊喜之下,连忙吩咐人整治了好菜招待。那姐弟俩生在商户,倒也不认生,长姐从前到京城见过青姈,招呼得甚是热情,弟弟生得玉雪可爱,胖嘟嘟的一张脸,很招人喜欢。
青姈和窦姨妈带了不少礼物,送给姐弟俩,一团高兴。
钟氏时常陪着丈夫应付生意上的事,极有眼色,饭后打发儿女回去练字,将青姈和窦姨妈请入暖阁里坐着,奉上香茶和糕点蜜饯。
两处路途遥远,彼此也有许久没见面。
说着近况,难免提起陈家的变故,提起青姈早亡的母亲。
青姈手里捧着暖热香茶,顺势问道:“去年舅妈来京城的时候曾给母亲送过一副枕头,枕着很舒服,也很漂亮,舅妈还还记得是在哪买的吗?”
“钟楼南街的梦里香。”钟氏记得倒清楚,指着短榻上的一副引枕,“我家里许多都是那家的。梦里香的名气不大,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