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这种平等地“普照万物”的人,理应有些孤独,但可能因为年纪小,两点一线式的生活较为单纯,关雪息暂时还没感觉到。他可不认为自己有缺点,他觉得一切都挺好的。不好的已经解决了,比如关靖平,比如陈迹。关靖平走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烦他。陈迹也走了,虽然他说完那番话之后,陈迹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看样子是默认和解了。——这是关雪息自认为的。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和他想得并不一样。他和陈迹是周一打的架,事后被请了家长。但关雪息去李德好那里卖了顿乖,好话说尽,连忽悠带保证,哄得李主任同意不请他家长了。关雪息逃过一劫。陈迹却没有他这种本事,第二天就把妈妈叫来了学校。陈迹的妈妈和关雪息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她不像陈迹那么冷漠那么凶,反而特别和善,似乎身体不好,面色苍白泛黄,走路也有些慢,说话轻声细语的,很温柔。她一进高二的楼门,就有好事者私底下悄悄传八卦,说:“陈迹竟然真的被请家长了,他妈看起来人不错啊,怎么会这样?”言外之意,陈迹这种少年犯的妈,不应该是好人。既然他妈这么好,那他爸肯定有问题吧?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当时关雪息去政教处交检讨书,刚出来,迎面碰上陈迹和他妈妈进门,后者竟然冲他笑了一下,紧接着低头咳嗽了两声,擦肩而过。她身体不好,似乎常年喝中药。关雪息闻到了,心想,原来陈迹身上若有似无的苦味来自这里。既然她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让她来学校呢?陈迹的爸爸在干什么?难不成,陈迹也是单亲家庭?也可能是爸爸工作忙。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关雪息没深想,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是他牵连陈迹的妈妈跑这一趟的。虽说,他只是火上浇了把油。李德好生陈迹的气,主要因为上周五陈迹下手不轻,把钱博他们给揍惨了。不同于对关雪息的信任和纵容,李德好对陈迹比对任何人都严格。上回听他骂陈迹,关雪息觉得好凶。但现在一咂摸,能碰上一个愿意给他上学机会还愿意严格管教他的老师,其实陈迹算走运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严师出高徒。不怕老师骂人,只怕老师不搭理人。听杨逸然说,二班的某些老师就不怎么管陈迹,估计都知道他是问题学生,不好管,万一把他管逆反了呢?他可是敢杀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歧视和孤立一直存在。只是大部分人默默进行,不挑明罢了。关雪息言出必行,和陈迹井水不犯河水,当十六中没有这个人,就连宋明利在他耳边讲陈迹的坏话,他都当没听见。宋明利说到过分处,关雪息偶尔也会反驳两句,叫宋明利少传那些没谱的事儿。但他管天管地,还能管住别人的嘴?宋明利他们可是一点都不喜欢陈迹。刨除那些不良传闻,陈迹也不招人喜欢。他孤僻,不合群,从不跟男生们一起打球。用杨逸然的话说:“整天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摆臭脸给谁看呢?”关雪息始终不发表意见,宋明利和杨逸然很不满意。他俩活像是皇帝身边的两个大太监,每天向“雪息大帝”进谗言,让他把陈迹这个乱臣贼子拖出去凌迟处死。最近半个月,谗言与日俱增。宋明利说:“陈迹根本没打算跟你和解。”杨逸然说:“对,他昨天课间cao时偷偷瞪你,眼神好凶,今天体育课又盯你。”宋明利说:“指不定憋什么坏水呢。”杨逸然说:“是啊,他对你的关注度已经超过正常人的范围了,反正我觉得不正常。”宋明利说:“还有,前几天有个八班的女生给你送情书,你还记得吧?那女生路过二班的时候,陈迹突然白了她一眼,差点把她吓哭。”
关雪息:“……”越说越扯了。宋明利犹不自知,继续道:“你说他什么意思啊?株连九族?不仅恨你,连喜欢你的人都恨啊!”杨逸然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那天冲动了,不该打他,每次他一看我,我心里就瘆得慌……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说他惦记啥呢?是不是想报复我们?”“……”关雪息本来是一个字都不信,但这两个大太监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不由得他不信。可见明君不好当,一不留神就着了佞臣的道。其实,关雪息自己也觉得,陈迹似乎很关注他。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眼神,是气息,是他偶然从陈迹身边经过时,陈迹微微一顿的脚步。这些都若有似无。关雪息觉得,他是被宋明利和杨逸然洗脑了,受心理暗示影响,太敏感。而宋明利和杨逸然之所以会这么想,纯粹是因为他俩心虚,害怕陈迹。他们打心底认为陈迹会报复,无论陈迹做什么,他们都觉得是报复的前兆。“报复的前兆”没完没了,今天下午,突然来了波大的。已经开学三周了,新学期的课程逐渐紧张起来,除非特殊情况,关雪息每一个课间都在做题。今天下了一场秋雨,室外潮湿泥泞,不便出门。课间时,学生们大多在走廊活动,剩下的待在班里学习或闲聊。关雪息习惯了教室嘈杂的背景音,一道函数题做到半途,却忽然发觉嘈杂声降低了。先是降低,紧接着,完全没了声音。——不知为什么,大家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他心觉奇怪,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课桌前站了个人。陈迹。“……”关雪息做题的时候,宋明利在他旁边玩手游,也被突然出现的陈迹惊了一下。他在桌子底下悄悄戳关雪息,打了个手势,无声暗示:看,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