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迹是指真正的好友,不是泛泛之交。可问题是,交朋友和谈恋爱一样,都要看缘分,他不能逮住一个女孩就冲人家说“我要和你白头偕老”吧?就算对方答应,也不见得能实现啊。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而且,至交好友也没必要“独一无二”吧?友情怎么会具有排他性?越想越莫名。关雪息忍下疑惑,对陈迹旁敲侧击道:“交朋友可以啊,但你这么郑重其事地跟我建交,我有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反问陈迹:“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有什么说法吗?”这个问题也很正式。关雪息之所以这么试探,是因为他曾经有经验。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小区里除了被关雪息揍哭过的,其他小孩都是他朋友。他一周七天,一去张小花家玩,二四六去李小明家玩,星期天开集体大会,大家把自己的新玩具都拿出来,让关雪息挑着玩。果然,陈迹对朋友的理解停留在小学阶段。关雪息问完,他思考了一下,回答说:“我也不太清楚,应该就是经常一起玩吧?”但他比张小花和李小明霸道多了,他竟然说:“以后我每天和你一起做题,体育课一起打球,放学送你回家,周末请你逛街喝奶茶,一起写作业,可以吗?”关雪息:“……”你确定这是好朋友,不是处对象?——段绵都没霸占过他的周末! 争宠陈迹要跟着,关雪息也不能把他推下车。两人一起上了19路公交,车开出一站地之后,关雪息才反应过来:陈迹突然转性,要跟他交朋友,本质是从“偷偷摸摸尾随”变成了“光明正大跟踪”,他可真牛啊。——不让跟着就打明牌,还要霸占他的周一到周末。关雪息看了陈迹一眼。陈迹的神情和平时无二,仿佛漠视一切,但关雪息不在“一切”之中,在他眼中。感觉真是微妙。“你还没有回答我,关雪息。”陈迹提醒道,“我刚才说的那些,可以吗?”“……”当然不可以。关雪息心想:两个男生绑定这么紧,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女生都很少有这么黏人的吧?段绵和她闺蜜也不会一周七天当“连体婴”啊。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陈迹。”关雪息郑重其事地叫了声他的名字,“我有一个问题。”“嗯?你说。”陈迹顿时又紧张起来。关雪息道:“我们两个很熟吗?”“……”陈迹卡壳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竟然说:“我对你很熟。”“但我对你不熟。”关雪息客气地道,“朋友不是这样交的,能合得来的人自然会成为朋友,合不来的人勉强不来。”陈迹抓住这句,追问:“你跟我合不来吗?”“话不是这么说的。”关雪息很委婉,“我总共也没见过你几次,每次都闹得不太愉快。”陈迹领悟了:“所以你还是讨厌我。”“……”怎么有人这么不会聊天啊?关雪息尬了一下:“我不讨厌你。……算了,我直说吧,我不爱交朋友。不管做什么事,我有我自己的节奏,不喜欢被人黏着,很麻烦。”这是很明显的拒绝,陈迹听懂了,他没再争辩,目光也从关雪息的脸上移开了。晚高峰时期,公交车上一如往常的人挤人,他们离得很近,即使有意不看彼此,余光也逃不开。不知过了几分钟,公交车走走停停,报了三次站名。期间关雪息接了一个电话,回了两次微信,都是宋明利那群人找他,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陈迹旁观他和别人联系热络,面色微微发沉,忽然叫他:“关雪息。”
“嗯?”关雪息没抬头,盯着屏幕单手打字。陈迹说:“你是不是嫌我……一开始对你太凶了?”“……”关雪息手指一顿。陈迹声音很低,近乎耳语:“我真的没有针对你,我习惯那样了。因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讨厌,不如先讨厌他们,把他们赶走。”“一开始我以为,你也会和那些人一样,所以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陈迹状态紧绷得几乎喘不上气,他附在关雪息耳边,停顿了两三秒才继续说:“那次我只是想看一下你住在什么地方,过得怎么样,不是故意尾随你。我真的……没有恶意。”他解释得很用力,让原本就有些尴尬的气氛更加尴尬。他有没有恶意是次要的,主要是他俩不熟,至少从关雪息的视角看,真不熟。人和人交往,很忌讳交浅言深,太失分寸,陈迹却一点都不懂。反倒是关雪息被弄得不好意思了,好像突然间要被迫承担起巨大的责任——对陈迹负责。可是,关雪息心想:究竟关我什么事?说句难听的,凭什么?陈迹想给他甩冷脸就甩冷脸,想和他深交就深交,从头到尾,考虑过他本人的感受吗?他不能提出反对意见?当然,陈迹没有强迫他的意思,这个人只是不擅交际,不知道该怎么示好才合适。关雪息能理解,但不认为自己有责任迁就。见他迟迟不答话,神色似有些冷淡,陈迹咽了下唾沫,低声道:“关雪息,是你亲口说会平等待我,不会讨厌,我才在慎重考虑后……来找你坦白的。”“……”“难道你是骗我的么?那些只是场面话?”陈迹时而高傲冷漠到极点,时而又卑微坦诚。在两种极端的状态里游走,使他整个人十分拧巴,看人的眼神仍然是带着防备的,就如平时他防备那些歧视他的同学一样,唯恐关雪息也突然插他一刀。可他偏偏,对这一刀心生恐惧,又心生向往。然而,关雪息不用硬刀子伤人。他像天上的太阳,温暖着你,又让你够不着。尽管陈迹表现得如此低情商、不合时宜,关雪息也没有给他难堪。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