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雪息反应很快地躲了一下。陈迹不死心,继续捉。直到关雪息躲无可躲,抬头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瞪他。“对不起。”陈迹无法逼迫他,只好自己低头。事到如今,他们的真实关系欲盖弥彰,要么永远这样僵持下去,要么——“对不起,关雪息。”陈迹握住他手腕的手终于滑下,完成了那天在电影院没敢做完的动作。“我……”陈迹刚开口,关雪息就预料到他要说什么,立刻打断:“别说,我不想听!”“不,我要说。”“……”“我不是直男,关雪息。我是同性恋。我知道你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躲我——不怪你,都是我的错。”陈迹低声告白:“我喜欢你,对不起。” 我想亲你陈迹竟然告白了。在这个不特别的时间,不浪漫的地点,没有仪式感,甚至都没准备好甜言蜜语,只有一句干巴巴的“我喜欢你”,后面还要艰涩地接一句“对不起”,是情难自禁,也是走投无路。而他面前的关雪息,像一只突然被扎破的气球,满腹的怒气、惶恐,以及其他不便言明的情绪,都一泄而空。关雪息哑火了。“你……”陈迹迫不及待听到他的回应,却又不敢急催,机械式地重复一遍:“我喜欢你,关雪息。你听到了吗?”“……”我又不聋,关雪息心想,可真啰嗦。他用力地从陈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藏到背后。刚才被握过的皮肤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热度从手背蔓延至臂膀,继续向上烧,难以抑制地烫红了耳根。但故作的冷静也是冷静,关雪息将眼睛睁大一些,带了点凶气,拼命稳住想闪躲的睫毛,提起十足的气势,反问陈迹:“然后呢?”“然后?”陈迹被问得一怔。关雪息很有领导风范,不轻易发表“政见”,心思都让“下属”猜,他说:“你觉得我该怎么回答你?”陈迹犹豫了下答:“我知道不该捅破这层窗纸,但其实是你给了我勇气,我觉得你也有点喜欢我,虽然……可能不多。”“我才没有喜欢你!”关雪息下意识否认,“一点都没有!”陈迹瞥他一眼:“是吗?”顿了顿又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拒绝我了?”关雪息沉默两秒,理智占据上风:“是啊,不然呢?我又不可能和你谈恋爱。”“为什么不可能?”陈迹不死心。关雪息匪夷所思地看他一眼,表情仿佛在质疑“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竟然不懂”。“因为你是男生啊。”“……”陈迹哑然。关雪息的口吻有些幼稚,但又很一针见血地说:“同性不能生小孩,所以大家排斥同性恋。对他们来说,传宗接代、光宗耀祖是头等大事,不和他们一样的人,就会被指指点点、瞧不起。”陈迹低声道:“你担心被指点。”“可能吧。”关雪息不避讳地说,“但不是主要原因,我主要是怕我妈伤心。”“……”“她一个人辛苦供我上学,劳累好几年,最近才有点好心情。如果被她知道……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她。”这个话题对青春期的他们来说过于沉重了,其实关雪息并不能完全理解这种沉重,但趋利避害的本能会提醒他该往哪个方向走。可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感情。感情是不逐利的。关雪息说着这些理智客观的话,心里却有些凄惶。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他不能永远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他长大了,懂事了。但懂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放弃”。——如果不放弃陈迹,他的前途就完了,何韵寄托在他身上的期望,也破灭了。关雪息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应该不大好看。他这番话虽然是拒绝,但背后隐含了无奈的未尽之意。如果他真的不喜欢陈迹,大可不必费此周折地解释。也不知陈迹听出来没有,只看着他,久久不语。关雪息忍不住问:“你就不怕你妈不同意吗?”
陈迹也是单亲家庭,他们的处境有些相似。可陈迹却说:“我妈不介意,只要我好好活着她就很高兴,学习成绩怎么样其实她也不太在意。”“……”“因为我进过少管所。”陈迹轻声说,“人生已经遍布污点了,还怕再多溅几滴泥吗?”从这一点来看,他和关雪息完全相反。一个在孤寂的夜里前行,一个在晴空下发光。就像夜蛾不便在白天活动,他其实也不该强行闯入关雪息的光照范围,为后者带来阴影。他只需借助月亮反射的一点点太阳光,就可以活下去了。但陈迹不甘心。喜欢上就忍不住,克制不了,无法回头。家庭不能劝退他,关雪息换了个角度说:“可是我们还没成年呢,即使你是女生,我们也不见得有好结果。”关雪息哪懂什么感情,他模仿班主任和政教主任平时教育他不能早恋时说的那些话,对陈迹说:“年纪小不定性,现在喜欢,可能几个月后就不喜欢了。就算能坚持到大学,也很有可能在那时变心。”“……”“假设大学毕业还在一起,工作结婚买房,各种家长里短,也会把初恋的爱意消磨光——恋爱长跑有几个能得到圆满的?为一段注定不能圆满的恋爱,搭上自己的学业,值得吗?”关雪息模仿得极像,与其说是在拒绝陈迹,不如说是劝诫自己。陈迹却不吃他这套,当场揭短:“可你前两天还想和张嘉瑜谈恋爱,那时候怎么不讲大道理?还被人家给拒绝了。”关雪息哽了下:“这件事是我的错,能不能别提了?”“行。”陈迹很受用地说,“只要你以后不再去找别人,我就不提了。”关雪息:“……”陈迹面色一肃,认真地说:“我不会过几个月就不喜欢你了,也不会在大学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