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安侯府谢谌,庶出,行三。只是京中勋爵无数,宋善宁并未听过什么廷安侯,秀气的眉梢蹙起,好似一道弯折的柳枝。她伸手往后翻,上面明确记着廷安侯府的过往。谢家早年武将出身,立下军功被封为廷安公,后来削爵,降为廷安侯。再加上这几十年没出来一个成器的子孙,谢家愈加没落。当初大燕建国初期,武将夺权争位,几十年才平定。之后历代皇帝多限制武将,朝中渐成重文轻武之势。但在武将之下,还有一类人最被人瞧不起。就是由武转文的氏族,文臣不屑与之为伍,武将视其贪图名利,没有骨气。而廷安侯府便是这样一个存在。如今的廷安侯,也就是谢谌的父亲,区区六品,也难怪宋善宁不知。碧螺说:“这位谢三公子在廷安侯府内实在不打眼,奴婢能查到的就这么多。”宋善宁轻轻点了点头,将他的资料逐页翻过,果然记载简单。廷安侯府在京中实在边缘得不能再边缘,谢谌更是无官无职,除了有一位教习武艺的师父,几乎不与外人往来。简而言之,一身清白。宋善宁握着薄笺,下唇被她咬得发白。她沉思半晌,忽然想到那香囊上的刺绣,问:“他……可有婚配?”碧螺一愣,下意识摇头,“没有。”答完才反应过来,“殿下,您是想……”宋善宁长睫微眨,点了点头。碧螺不解,语气带着些许的急切,“可殿下金枝玉叶,谢谌如此出身,哪里配得上?”宋善宁苦笑一声,“金枝玉叶?”这语气明显自嘲,碧螺霎时凝住,不敢说话。但宋善宁很快收敛情绪,恢复如常,解释道:“与其嫁进高门,成为争权夺利的棋子,不如嫁个不起眼的男人,求个余生安稳。”“可是……”碧螺仍是担心,“咱们与这位谢公子不过一面之缘,连他的品行如何都不知。”宋善宁将香囊重新整理好,抹去褶皱,交给碧螺,让她先收起来,“的确不知,所以先不急,听说钱兴为是要参见今年春闱的,若是赐婚,一定会等到三月之后的。”她认真地算了算,“至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碧螺知道她定然是已经有了点头,才会将这话说出来,于是便问:“那殿下,您眼下有什么打算?”宋善宁倚在美人榻上,背对着阳光,极盛的眉目被镀上一层薄金,看上去宛若九天玄女,娇艳又矜贵,不容亵渎。可偏偏她又皱着细眉,看上去有些困扰似的,勾人的眼尾都染着不知所措。自小到大,她从没有主动和外人说过半句话。更别说这回,还是个男子。她托着下巴,苦恼地想了想,“要不……先去,试探一下品性吧?”碧螺一怔,随即问道:“殿下,这怎么试?”其实,宋善宁对于未来的夫君,也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是个品行端方的普通人便好。这位谢公子看上去倒是正经,却也不敢保证,他就不是像钱兴为一般的伪君子。宋善宁左思右想,最后觉得,贪财好色之徒最易路出马脚。美色暂且不急,不如先用钱财试上一试。“碧螺,你到库房,先准备一百两黄金,给谢谌送去,就说是永安公主送的。”宋善宁嘱咐,“但别说是为了什么,端看他有何反应。”“一百两……”碧螺张大嘴巴,“这是不是……”宋善宁还以为是不够,“要不,二百两么?”碧螺连忙摆手,“太多了太多了。”那就还是一百两吧。”宋善宁出门从不用掏银子,并不知道,这一两黄金足够普通人花上一辈子了。她担心的另有其事,“库房里的黄金也就几千两,若是这个不合适,下一个还要继续送的,太快送完的话,岂不是要变卖其他宝贝挑男人?”托着下巴的手指敲敲腮帮,宋善宁说:“若是谢谌真是个贪财之人,就别告诉我了。我虽然有钱,但也是会心疼的。”窦府。有小厮过来替他牵马,谢谌走进院中,窦承正在后院的练武场中练武。谢谌唤了一声,“师父。”
窦承练完最后一招,收剑入鞘,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巾帕,一边擦汗一边朝谢谌招手,“无郁,来。”谢谌尚未及冠,但已有了字,“无郁”是窦承在谢谌十五岁生日那年为他取的。谢谌走过去,看他把练完的剑就往旁边的桌子上随便一扔,便要捡起来替他搁回架子上。窦承眼疾手快地拦住他,“让下人去做就好了。”谢谌仿佛已经习惯,没有说什么,坐到旁边的石凳上,神色比对着宋善宁时松快了许多,姿态也稍显放松。他看桌子上扔着腰牌,便问:“师父又进宫去了?”窦承官拜殿前司副指挥使,颇得皇帝宠信,除了自己的分内之事,还常去宫中的演武场指点皇子们的骑射。他最不耐烦最这样的事,但不会当着谢谌的面抱怨,只点了点头。谢谌知道分寸,看他这表情,也不再过问。于是,师徒俩说了没有三句话,气氛便沉默下来。窦承是个粗人,这些年混在文臣堆里学会了不少本事,可是对着沉默寡言的谢谌,好像总是无可奈何。他披上外裳,坐到谢谌的旁边,才想起来似的,问:“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晚,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确实够麻烦的,谢谌说:“我自己能处理,师父放心。”虽是师徒,但窦承并不会干涉谢谌的事,“好。但若是有事,就找师父来。”谢谌勾了勾唇角,“好。”他面上少有笑容,窦承看着他,忽然有些恍惚,“一转眼,你都十八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谢谌说:“师父大恩,无郁会报答的。”窦承拍拍他肩膀,无奈笑道:“你这孩子……”“好了,别坐在那儿吹风了。”一个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