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善宁偏头看过去,正看到她偷偷在抹眼泪。林皇后的的言下之意实在不能再明显,劝说的话梗在喉咙里,宋善宁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宋彦文年轻气盛,本来心里就憋着股子气,这会听了更是烦躁,对着林皇后撒气道:“好了母后,不要再再说了,总归那姓窦的瞧不上我,也不必去讨好,何况咱们大燕尚文,何苦再理会这些莽夫?”宋善宁听不得他这幅轻狂的语气,但在林皇后面前,向来不会说他半句不是。林皇后愁道:“文成,武也不能不就。等你父皇来了,咱们再与他说说。”宋善宁终于寻着机会插话,“父皇还在前朝忙么?”林皇后淡淡答道:“说是一会儿过来。”她语气不好,脸色更是难看,宋善宁自觉有她不知道的隐情,一刻钟后,釉心来禀告传话,她才知道今日是二皇子寿王的生辰,皇帝去了德妃宫里见二皇子,怪不得林皇后心情不佳。也怪不得会将她叫进宫来,只怕心里的危机感愈来愈重。不多久,皇帝驾到,一家四口到侧殿落座。林皇后亲自上前为他更衣褪去外袍,“陛下来了,德妃姐姐那边怎么样?”皇帝年过四十,气质如玉,脾气也温和,他拍拍林皇后的手背,“有老二陪着,放心吧。”林皇后语气温柔,“臣妾也教人备了礼物,一晃宴儿也都十四了。”皇帝陪着林皇后落座,“是啊,宴儿十四,咱们的彦文也快十五了。”林皇后含水的凤眼嗔一眼皇帝,“陛下别只念着儿子,却不想着咱们的宝贝女儿啊。”皇帝早有预料,笑道:“如何不想着,朕最疼爱咱们善善了,眼看已经过了十六的生辰,该是订婚了。”林皇后道:“陛下可有心仪的人了?”皇帝思索半晌,“咱们善善这般优秀,婚事上自然不能马虎。”林皇后道:“臣妾就这么一个女儿,只希望她能离臣妾近一切,就嫁在京城就好。”“这是自然。”皇帝道,“之前你办过两次宴,那些年轻的公子哥们品性都如何?”皇后笑着道:“倒是有几个合眼缘的,只是不知道陛下满不满意。”皇帝看向宋善宁,“朕满不满意有何用?还是得咱们善善喜欢。”皇后更是高兴,“善善早与我说,惠国公府的钱世子,温润如玉,脾气也好。”“惠国公府……”皇帝念叨着,“他们家十四郎倒是与善善相配,年纪也相仿,确是不错。”钱兴为在钱家行十四,皇帝说得正是他。皇后附和道:“正是,陛下满意便好,更重要的是,咱们善善喜……”“——母后。”后半句话没说完,被人打断,在旁沉默许久的宋善宁终于说了 醉酒屋内一片寂静,伺候用膳的奴婢动作僵硬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宋彦文也没想到自己这位乖巧的姐姐会直接说出忤逆的话来,林皇后更是直接冷下脸来。她拧眉看向宋善宁,是在无声的施压。唯有皇帝神色不变,语气也温和,“为何?与父皇说说。”林皇后毕竟是她亲生母亲,宋善宁不可能实话实话,她早就想好了托辞,不需要多真实,只要能将时间再拖延几个月便好。“父皇,我……”宋善宁垂下头,一副惶恐可怜的模样,“我实在不喜欢那位钱公子。”皇帝蹙起眉,没有说话,林皇后先开口,“到底怎么回事?”宋善宁半真不假地说:“前不久我曾遇见彦成堂兄,他说……曾在某处见过钱公子。”谁都知道宋彦成是个怎样的纨绔子弟,听到这话,皇帝皇后都是一愣,林皇后先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宋善宁怯生生的道:“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是彦成堂兄也没有理由骗我,我心里便有了警惕,昨日街上偶遇,他还邀我一同乘舟……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她说着跪下来,膝行到皇帝的身边,“父皇,我……真的好害怕……”皇帝怜爱的摸摸她的侧脸,“善善别怕,一切都有父皇和母后在。”宋善宁用力地点了点头,信服的模样让皇帝想起她小的时候,瘦瘦小小,却那么乖巧听话,漂亮娃娃似的,没人会舍得丢开她。他叹一口气,又用力地抚摸了一下宋善宁的耳侧,然后将她扶起来,“好了善善,别跪在这了,先用膳。这件事朕自会处理。”这话一说出来,就是一锤定音的意思。林皇后果然没有说什么,目光依旧温柔,一顿饭用下来,甚至亲自给宋善宁夹了几次菜。宋善宁也只当什么都没发生。用过午膳,皇帝御书房还有政事要处理,太子也要回东宫午休,父子俩一道离开了,宋善宁跟着林皇后送到宫门口。眼见那父子两人的背影拐出宫道,宋善宁也欲告辞,皇后却叫住她,“善善。”
没有旁人在,她的语气也不再委婉,“你还是第一次忤逆母后。”宋善宁早预料到她会如此,道:“母后,我早说过,我不想嫁他。”的确,但当时林皇后只以为她在闹脾气,如此想来……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善善,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宋善宁没答,沉默许久才问出一句,“母后,您到底知不知道钱兴为的为人如何?他真的是什么端方君子么?”探究的神色落下来,林皇后轻声道:“无论之前如何,你嫁过去都不会受委屈。”这便是默认了?宋善宁没有说话。林皇后也是心疼女儿的,她走近一些,难得亲昵地揽上宋善宁的肩膀,轻轻环住,“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母亲如何不知你不满意这婚事?但你弟弟在朝中的处境你不是不知,只有争取到惠国公的支持,他才能坐得稳这位置,日后他顺利继位,你才能安心做长公主,你当母后真的没有为你想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