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花甲粉加烤猪蹄?”
江湛喜欢吃红肉,傅悦几乎都会按照江湛的喜好买菜,因而江湛一直以为对方的饮食喜好跟他差不多,殊不知傅悦对红肉与白肉并没有偏好。
傅悦从来没有做过类似当街啃猪蹄这一类的事,总觉得这样做很不雅,听到江湛这样提议犹豫了一会,才答:“我吃花甲粉就够了。”
江湛先在小吃街入口拿了一瓶冰啤酒,又到一个他经常吃的锡纸花甲粉摊位前点了两份花甲粉丝,转头问傅悦:“要辣吗?”
傅悦摇摇头。
“一份不辣,一份中辣。”
傅悦入迷地看着摊主将粉丝放到锡纸里,又迅速地处理要加入的食材,总觉得很有趣。
“滋滋滋”的烹调声填充了两人之间沉默的尴尬,傅悦总觉得该说点什么,他咂了咂嘴:“总觉得这些小摊的技术都很不错,特别是做饼的。我也用平底锅摊过饼皮,一铲就破了。哦,对了,还有卖砵仔糕的。”
傅悦说到这里收了声,砵仔糕对他来说,就像一嘴中药里的一颗蜜饯,只是没等到他仔细品味,那颗蜜饯就已经被中药同化,变得比那些中药还要苦上几分。
江湛的眼神很亮,见傅悦不继续举例了,催促道:“砵仔糕怎么了?你把它捅了个稀烂?”
傅悦被逗笑了,弯了弯嘴角,说出那个前半段很美好的故事:“我小时候住的是那种漏水的老宅子,邻居是一位从香港来的老爷爷。
最早的时候,每次我爸打我后,他都会偷偷敲我房间的窗户,用保鲜袋装一块砵仔糕给我。
后来,他到我小学门口摆了一个砵仔糕小摊,不管那天卖得多好,他都会每种口味留下一块,等我放学经过了他的摊子,就叫住我,给我挑个味道。
我那时候看他用竹签沿着陶钵的边缘一刮,整块砵仔糕就下来了,一点都残渣都没留,就特别佩服他,也想试试。”
傅悦心情不错,特地留了个关子,不往下说了。
“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像你说的,我把那块砵仔糕捅到不成型,也没把它串到签子上。”
江湛大笑出声。
傅悦看着开怀的江湛,决定不说出故事的后半段。
傅悦想起那段经历,依旧觉得浑身皮肉隐隐作痛。
后来,那位老人患上了老人痴呆,每次在傅悦的父亲殴打傅悦的母亲和傅悦时,都会在一边拍手叫好,甚至滔滔不绝地说自己年轻时是如何殴打老婆和孩子的,似乎在力证家暴的正确。
后来,傅悦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儿子。
傅悦永远不会忘记那位中年人看着父亲的眼神与傅悦看着自己父亲有几分相似,憎恨、漠然以及快意。
傅悦曾隔着墙听那位中年人说:“我听保姆说,你说隔壁的孩子很像我。
是因为像我才对他那么好吗?是想忏悔吗?还是想弥补?但是这个家已经被你毁了,我也被你毁了。
可是你心里一点都不后悔,不然你痴呆了之后也不会还在助长这种行为。
你请的保姆我让她回去了。我希望你早点死,早一天都行。”
傅悦再大些,终于从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中拚凑出老人一家的故事——
那位老人本是香港人,自幼父母双亡,因为贪图女友家中的钱财以及女友的美貌,决定入赘。
入赘后,他的本性逐渐暴露,经常在家对妻子和孩子施暴,没几年妻子就被打死了。
可气的是那个人隻被判了六年,出狱时他的孩子还没成年。
那个人出狱的时候,他的孩子已经去了别的城市自力更生,他曾跪在他孩子面前请求原谅,他的孩子打了一巴掌后逃开了。
那个人回到了那个他生活了好几年的城镇——傅悦的家乡,每逢醉酒便向人哭诉自己的遭遇。
令傅悦想不到的是,那些街坊邻居竟然无一人说那个人做得不对,全在抨击他儿子不孝。
从那个时候开始,傅悦就打定主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逃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好。
傅悦呼出一口浊气,他闭着眼睛过日子很久了,认识江湛之前他一直埋头向前衝,甚少去回忆。
令傅悦惊疑的是,再次探寻那些回忆时,陌生比痛苦的感觉更真切。
他终于意识到,那些曾经对他来说有如剥皮之痛的记忆正与他渐行渐远;他或许能在不往回看的时候,为一片漆黑的记忆中偷偷点上一盏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也修完了( ̄︶ ̄)
摊主已经在打包花甲粉了,傅悦道:“我去买点猪蹄?”
江湛拎着傅悦卫衣帽子的那隻手改成将手肘搭在傅悦肩上:“等等一起去,我突然想改吃烤羊排,这么晚了不一定还有。”
江湛本是怕傅悦找不到那个摊子,就下意识地模仿身边的直男做了这个动作,他本人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傅悦却因为觉得暧昧红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