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见傅悦在吸鼻子,问:“闻到了什么?”
“竹香。”
江湛估摸着傅悦也说不出更多的感受,便没有再让傅悦详细描述那支香水,隻问:“好闻么?”
傅悦点点头。
傅悦闻着那支香水,引发了很多无端联想,他此刻仿佛独自一人,行走在山间茂密竹林里;傍晚时分,夕阳透过竹叶,泻下斑驳的影子。那个山头突然起了浓雾,带着磅礴之势,弥漫天地。而他,也被浸润到氤氲水雾中去了。霎时,眼前万物都变得模模糊糊,天地间只剩近在咫尺、郁郁青青的竹林,而江湛正站在竹林中,对他笑。
傅悦终于明白了,爱是一次又一次砰然心动的堆迭,对于喜欢的人,或许一个回眸、一次深呼吸后停留在鼻腔的香水味,都是新的喜欢理由。
江湛把风衣又往傅悦这边挪了挪:“还记得之前说的陪我买香水么?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去怎么样?”
“好。”
他们在保安处取了快递,是江湛第二天要带给他奶奶的山茱萸。
淋成落汤鸡的江湛到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电暖炉,他转头问傅悦:“不介意我把上衣脱了吧?”
傅悦嗯了一声:“脱吧。”
这时候,天边又一声惊雷,傅悦因为奔跑而刻意忽略的害怕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在江湛的风衣“庇护”下,傅悦湿得比江湛体面些,他的视线略过布艺沙发,找了一把塑料椅子坐下。
“去洗个澡吧?”江湛说。
傅悦摇摇头:“我想先喝点水。”
他们出门前,傅悦烧了一壶开水,现在已经有些冷了,但对傅悦来说,这样刚刚好,他需要一点点刺激,让他压下心中的害怕。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客厅里只有傅悦不停地倒水、喝水的声音。
江湛饶是再迟钝,也发觉了傅悦的不对劲,他说:“那我也不洗了,陪你聊个五毛钱的。不过你得等我一会。”
傅悦显然坐得不大舒服,江湛上楼的那一小段时间里,喝了三杯水,换了四五个姿势。
江湛换个衣服的功夫,那壶水就只剩一半了,他把手上的家居服往前递了递:“没穿过的。不洗澡换个衣服也行?”
傅悦衣服点点头。
江湛指了指客厅旁的房间:“这里是书房,我爸放了屏风,可以不用关门。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傅悦扬了扬嘴角,隻点点头,没有说话。
窗外雷声如旧,傅悦在脱下衣服的一瞬间,突然猜到了几分江湛带他回来背后的隐藏的小心思。
傅悦穿好衣服,坐在地上慢腾腾地迭那套湿漉漉的衣服,终于下了一个决定——他要在曾代表自己心魔的雷雨夜与过去说再见。
他有一种他与江湛的感情已经十拿九稳的感觉,斩断过去这个念头给了傅悦莫名的勇气;他甚至觉得,自己此刻若不管不顾跑出去对江湛说:“我喜欢你。”
得到的回答一定会是江湛的:“那我们在一起吧。”
或许,自己还会得到几句骚话?
原来被偏爱是真的可以感知到。
傅悦似乎被江湛传染了傻气,他愉悦地笑了笑,并努力控制着不让这个笑发出声,以免门外的人察觉到。
“傅悦,你是被湿衣服粘住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傅悦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坐在地上发呆,他拿起衣服,应道:“来了。”
傅悦走出来的时候,江湛已经把包裹拆开了,他正坐在地上剪山茱萸,红色的果子娇艳欲滴,甚是好看,和他红色的睡衣相得益彰,喜庆中还夹杂着几分“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味儿。
傅悦拿起桌上的杯子,把里面的凉水一饮而尽。
“江湛,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怕雷?”
江湛摇摇头。
“很早之前的事了。我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暑假作业没做完——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收到那份卷子。”
傅悦以往不管说再多的话,都因语气平淡,显得格外有冷感和距离感,但今天不一样,傅悦的声音带着一丝丝不容易被察觉的颤抖尾音,仿佛不可亵渎的神明走下了神坛。
“我的老师在家长会快结束的时候跟我爸提了一嘴,我爸回去之后先将我打了一顿,然后把我赶出家门。”
“我哭也哭了,求也求了,他就是不开门。他听得烦了,又出来打我一顿。”
傅悦顿了顿,江湛给他续了杯水:“你妈妈呢?”
“我外公去世,她回娘家了。”
“我在门外跪了一晚上,那天打了半夜的雷,我亲眼看到远处的树被劈焦了,我那时候以为那个雷马上就要打在我身上了。”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场雷雨中。”
傅悦没有提他被打得浑身是伤,也没有提他进家门后发起了高烧,本来应该在家里休息几天,但他父亲再次迁怒于他与他的母亲,他不得不顶着高烧咬着牙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