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黎浩然左眼刚被撞击的时候出现重影,后来医生检查过后说是眼下出血,眼球有些挫伤。黎浩然被包扎过后,独眼龙似的卧在病床上,说:“也没必要这样吧,也没那麽严重。”
黎母一双丹凤眼狠狠挖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你快说和你打架那个人是谁。医生说你这眼睛还得後期检查。以后可能对视力有些影响。你快告诉妈妈,那个人是谁?”
“没谁,我就是走路不小心摔到了。你别那麽紧张啊。”黎浩然挣了一下,还是嘴硬。
冯歆慧起得削苹果皮的手都抖了起来,嘴唇紧抿了一下,朝着黎浩然一瞪,说:“这事情又有什麽不好说?你再不听话我就告诉你爸!”
“真的就是没注意摔了一跤,眼睛撞到楼梯的把手了。妈,我真的没事。”颊侧有着几道青紫的淤痕,黎浩然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孩子就像是自己的心头宝,平时磕到碰到自己都紧张的不得了,更别说被人打到眼睛。冯歆慧一点也想不通黎浩然为什麽要替那个人隐瞒,心里发着闷,她把削好皮的苹果往旁边重重一放,就提起皮包,一言不发的扭头走掉。
“妈,你别和我爸讲,我没事。”黎浩然忍不住在後面喊着。
“我下午来,你把事情想清楚再讲。”冯歆慧把门甩上,也幸好这间病房是医院里的单间,否则这哐的一声肯定把其他病人魂都吓飞了。
黎浩然也不做声,自己切了半个火龙果,不太熟练地用勺子挖着吃。
眼睛上了药,但却还是刺刺的发痛。医生之前对他讲过重物撞击可能会引起失明,还嘱咐他有什麽不适都要及时说出来。
对於这件事学校专门进行了一次调查,有几个围观的同学指出打人者是初中部的张秀秀。冯歆慧当即请求黎浩然那个在市做教育局局长的小叔替黎浩然主持公道。
但是,当事人黎浩然却一口否定。搞得黎浩然那个小叔不太好做。如果给张秀秀背个处分吧,当事人都不承认这麽做就显得太过没有道理,容易惹人话柄。如果不处理张秀秀吧,又会惹得冯歆慧不快。权衡之下,黎林政干脆坐视不管。但却暗中示意学校领导搞一次反对校园暴力的活动。
这件事过後的很久,黎浩然和张秀秀都没有再次碰面。而事情另一端的张秀秀则对此事引发的後续影响一无所知,仍旧心中保留着那个疙瘩,看到黎浩然就黑着脸避开。
入了秋的北方一片灿灿的金黄,学校里的那片杉树林也开始断断续续的落着叶子。发皱干涸的枯叶在土地上堆出厚厚一层,踩上去发出哢嚓哢嚓的碎响。
张秀秀更喜欢秋天,没有夏天散发着臊味的燥热,也没有乱哄哄嗡嗡直叫的蚊子。瓦蓝的碧天,稀薄如缕的云,连空气里都有着满溢的清凉气味。如果学校没有强制分派学生去打扫校园里街道上落叶的话。
和张志强一齐搬了家以後,张秀秀除了挑起黎浩然那件恶性事件以外,总的而言还是收敛脾气,发奋图强的。
刚从上一个姘头那里受了情伤的张志强则火速奔向另一个怀抱。
重归热恋的张志强兴高采烈的在张秀秀那间小房间里挂了盏亮晃晃的白炽灯,这个不知出於什麽心态的举动让正努力冲刺中考的张秀秀差点得了神经衰弱。
灯很难让人产生智慧,倒容易诱发崩溃。连续的一个月里深夜里,张秀秀看着自己被两百瓦白炽灯投照在桌面上的乌黑影子,耳边听着嗡嗡不息的蚊子叫,缩着肩膀半伏着写着作业。当他关了灯以後,他则常常躺在垫着薄薄褥子的板床上,听着汽车从街道突突路过的声音混合着一墙之隔的张志强忽大忽小的鼾声。他怎麽也睡不着。
每每这时,张秀秀就恨不得赤脚跑到隔壁的房间把睡得死猪一般的张志强的一巴掌拍醒。但是他的身体却又不会做出任何除了静静躺着以外的任何动作。显然处於睡眠状态的身体无法驾驭脱缰的思想。
大脑的兴奋转动让张秀秀开始回忆。
他想起张信辉曾经把他送到奶奶那里照料,因为他不是张信辉的种,那个被封建荼毒了半辈子的老太婆竭尽所能的骂着还不懂事的张秀秀。耳朵被拧得通红的他只能缩着小小的身体把自己藏在床下,黑葡萄似的眼睛蓄着不准自己留下的泪水。
他想起自己蹒跚走路的时候,被张志强夹着腋下拎到阳台边上,两条肉呼呼的腿悬空蹬着,他那时不知道张志强想要做什麽,笑嘻嘻的看着下面来往的人头。
他想起冯明娟在离家出走的几天後悄悄回来过一次,他磕磕绊绊的跑过去抱着那个女人的小腿,哭哭啼啼的求她不要走。冯明娟当时把他抱在怀里,哄他说如果他听话就不走,之後让他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当冯明娟翻到什麽似的急匆匆的走掉的时候,他还巴望着她会再回来看他一眼。
他想到张信辉见到甄杰明的眼神,死灰一般的。张信辉把甄杰明拉进房间低声乞求着,之後就是充盈着房间低喘和无望的呻吟。张秀秀记得他惶恐的立在门口,不像第一次那麽无知又无畏,相反,当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