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冬即大雪,落满大乾宫千门万殿。
近正旦时,天高气爽,北风徘徊,云淡光寒。
寒冬万物枯槁,大乾宫中却无衰败之色,仍是朱栏玉砌彩画亭榭,仍有松柏长青,红梅吐露。
为庆祝正旦,宫里按例大张旗鼓地一番洒扫,宫娥内侍在各宫摆上朝岁清供,这番张灯结彩剪红裁绿,倒是使得宝相庄严的大乾宫更透出一分喜庆年节气氛,却因着宫中人烟寥寥更衬出怪异。
今岁因着动乱,正旦并不会太过大办,且萧溟茕茕一人,不仅没有纳妃,太后连着一众太妃都还被萧溟扔在城外元和行宫里,更是一切从简。
太后也曾传话让萧溟去元和行宫过年,被萧溟以正旦初一还需吉时祭天,除夕在元和行宫翌日怕是赶不回来为由推拒了,命人将历年那些为中宫娘娘举办的庆典等一律统一安排送至元和行宫,聊表孝心。
腊月二十六萧溟便已封玺,除了兰陵那边沂州的消息由枭哨监视着,其余公务都一律停止。
待到除夜,接神踩岁后,因萧溟免了除夕百官的朝见,放众人回家去团年,便无豪奢大宴,年饭竟是只有萧溟谢阑花弄影三人。
往年宫中除夕夜皆是富丽堂皇,酒食铺溢,舞乐盈目,丝竹贯耳。如今不仅没有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排场,连年夜饭都没有在辉煌的太极宫大殿中摆设,而是挪至了偏殿两仪阁。
宫中虽然也是赐下佳肴柏叶于朝中重臣以示天恩,但是桌上唯有三人,便是新皇萧溟与谢阑,还有陛下新宠花阁主。
两仪阁乃是大乾宫最高之塔,在其上可俯瞰整个大乾宫。桌上三人气氛诡异,萧溟悠然自得,谢阑拿筷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花弄影不时给两人布菜,看得许多在宫中侍奉多年的内侍目瞪口呆。
谢阑有些病容,那日萧溟带他出去时车内车外暖寒交替,谢阑衣裙下空空荡荡,便受了风寒,病了几日前才好转,不时还断断续续低热。
萧溟突地道:“尝尝这道雪霁羹,哥哥身子才转好,这羹里的芙蓉最是凉血散热。”
不待谢阑反应,花弄影便起身为他盛了一盅。
谢阑病后,萧溟思量着便传来了太医院左院判池潜鳞,让他从今以后全权负责照顾谢阑,一是因为其精专多种病理,萧溟不想杂人到延华殿去;二是池家自前朝起便是悬壶大世家,明白如何明哲保身,一心忠君不会轻易被蝇头小利所惑。
因着怕过病气,萧溟又忙于节前朝政,让花弄影照顾谢阑,只有晚间去延华殿看谢阑,随后便回飞霜寝殿。可自从谢阑这一病,萧溟似乎换了个人似的,对谢阑态度好得令人咋舌,不仅免了谢阑的礼,甚至不在他面前端着帝王架子,每次见他皆是一口一个“哥哥”,唤得谢阑心里堵得慌。
两人分开数年,萧溟还是他印象中那个顽劣少年,回到洛京后成了凌驾万人上的九五之尊,折辱他的手段更胜当年百倍,如今却突地转了性,每日看望他时态度好像新婚的丈夫对妻子般,甚至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给谢阑喂药。
虽觉荒诞无比,然而如此这般后,谢阑自从萧聿死后那种麻木的一切皆空虚无感淡了不少。
他曾经似乎半只脚已将踏入了黄泉,被萧溟活生生扯回了这红尘滚滚中,偶尔半夜梦醒,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腔里有力地撞击着胸膛。
萧溟望着他,现在的场景如同一幅令人颔首的兄友弟恭图,虚假得发噱。
盅中热气腾腾红白交错的雪霁羹,谢阑终是用勺子舀起一勺慢慢喝了起来。
时至深夜,两仪殿外鞭竹声声,夜色中烟花满空,萧溟看着谢阑与花弄影对坐下棋,便就在这落子声中,一岁已过,又是新年。
卯时,萧溟便整理一番,还硬要谢阑服侍他穿上繁复的岁冕。
谢阑有些不熟练地替萧溟理着日月星辰祭天裘冕。层层叠叠的玄衣绶带,套上十二章纹的裼衣大氅,最后捧上了那顶十二旒冕。萧溟戴上后,谢阑垂着眼,细致地将两根细绸在萧溟下颌系好,突地被萧溟捏着下巴抬起头。
萧溟身量比谢阑高了大半个头,隔着那流光溢彩的璎珞美玉,谢阑有些迷茫地望着旒珠后年轻的帝王。萧溟端起一盏屠苏酒,仰头干尽,一手扣住谢阑的后脑,有些粗暴地将他按向自己,舌撬开谢阑的唇,将酒渡入谢阑口中。
谢阑不受控制地吞咽着酒液,萧溟手好似铁箍般制住他的后脑与腰部,让他无法挣扎。硬胀的分身抵在他小腹上。谢阑任凭萧溟的舌在口中肆掠勾缠,双眼紧闭,窒息而导致的红潮漫上脸庞,萧溟垂眼看着他在自己怀中无力反抗任人宰割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好似蝶翅般颤抖,不知不觉放缓了这个吻,轻柔地吮吸舔弄,缠绵得好似情人间的亲热。
欲火在这番温存中渐渐褪去,良久,萧溟抬起了头,望着谢阑被亲得微微红肿的唇,却是依然紧紧抱着他。
两人望向宫门外,那里已是百官列队而站,人人手执一盏风灯,从两仪阁上望去,浩浩荡荡如火龙夜游。
谢阑轻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