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半月以来,太后接连召见各家闺阁女子入宫,每次皆约莫有三十余名女子,年岁从十五至二十五不等。
大梁民风开放,男女婚嫁上并无太多苛求,民间江湖中,寡妇改嫁夫妻和离之事早已屡见不鲜,甚至太宗当年纳过一个和离再嫁后又孀居的女子为妃。故而女子二十余岁还未成家并非稀罕,江湖女子则更为不羁。
很多殷实人家愿意多留女儿一段时日,年纪稍大些知书达理的女子往往比懵懂无知的豆蔻小女更受青睐。萧溟才满二十,云绯也有意挑一些成熟知性的稳重女子入他后宫。
入宫的女子品貌莫不是上等,家境并非皆是煊赫,但定然是清白的。女娘们入宫后,一般是在太后的清平宫设宴品茶,亦或御园赏花,一颦一笑皆在太后和众女官眼中。
出宫时每人都会收到一只赏赐的精致荷包,今日若是有言行举止的差错,荷包中便放着一块统一式样的玉牌;若是收到各式精巧的珠翠首饰,则说明入了太后青眼,很可能会被二次召幸入宫。
入宫前,各家女子无不精心打扮一番以博太后好感,更因为她们心知年轻的天子很可能便在屏风后花丛中打量她们。
太后每次设宴都有派人通传于萧溟,实际他却一次都不曾来过。
曾几何时,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下,只需守株待兔便可一网打尽。
果不其然,枭哨在沂州截获萧弈部众,然而萧弈本人却并不在其中。一招金蝉脱壳,萧弈已似游龙入海,天高地阔,再也无迹可寻。
萧溟每每读密报时脸色都比上次更加阴沉,枭哨疯狂在大梁境内搜寻,却依旧一无所获。
谢黎走进承天殿时,萧溟眉宇间的戾气几乎凝成实质,枭哨三队领卫鱼贯而出,显是刚被萧溟发落过,个个噤若寒蝉。
谢黎望着内侍正在拾掇的一地散乱密报,道:“萧弈连最后的部众都舍了,已是走投无路,既然没有回沂州,即使逃过搜捕,也同时是绝了他最后一丝后路。没有兵权,难不成他能落山成寇然后带着一群山匪打回来?”
萧溟阴沉不语,谢黎又道:“他如今仓皇逃窜,当初勾结罗浮宫的事又败露,江湖上名门正道定是容不得他。那些个邪魔外道乌合之众难不成会庇护一个被天下追查的钦犯一辈子?”
萧溟脸色稍霁,却依然蹙着眉道:“你说的这些我如何不懂,可他那个不死不休的阴毒性子你没亲自见识过”却是欲言又止,“罢了,陪我去湖边走走罢。”
“好。”
春阳下的太液池泛着粼粼细波,湖中分布三座孤山,其上各修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宫,湖光潋滟,一派凝烟浩渺碧水横流之色。
萧溟和谢黎站在湖岸边,良久,萧溟问道:“他最近可还好?”
谢黎望着汀兰花中一对交颈卧眠的鸳鸯,道:“他一向是最好静的,但出不了延华宫,关在殿里终是憋闷,饭量少了很多。我陪他用膳的时候,他基本上就挑一些爽口的素菜吃。”
萧溟蹙眉:“朕有什么办法,等这几日过了就好了,钦天监已经定好了日子,便是下月初三。等大婚一过,各宫位分定下来,朕就可以多陪陪他了。”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我这几日去了懿宁宫两次,母后每每见我,便话里有话绵里藏针地刺我,当着阙瑶的面我还得赔笑。”
拾起一片石子掷入湖中。石子在碧波上跳越出丈余,点得涟漪四下散开。“皇后我看母后已经定下来了,就是乔显纯的女儿,乔轻寻的妹妹,次次入宫都有她,每每陪在母后身边。”
谢黎不语,半晌突地问道:“那成婚后呢?成婚后还是一直把他锁在那宫里?”
萧溟满不在乎:“自然不是,他若是住腻了,换个宫便是,朕有空闲还带他出宫,只不过不能再在宫里随意出来走动罢了,怕让那些妃嫔们见了传闲话。”
这时却见湖山后随波飘出一只精巧画舫,垂着绫罗软纱,雕梁绣户,隐约可见织花轻纱后隐隐绰绰凭栏而立的倩影。
微风拂波,吹起软罗幔,珠帘琤琮,竟是露出三四个身着罗裙的女子身影。几人转身望见岸边两人,和煦的春日映得两人颜如寒玉,内敛的锦袍更显长身玉立。女孩们低呼一声,登时羞红了脸,有些惊惶地以扇掩面,退进了画舫中,有几个进舱前还不忘偷偷回头瞥了两人一眼。
萧溟原来还在疑惑湖中如何会有画舫,此番心下了然,脸却是沉了下去。然而一只小舟已远远划来,萧溟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舟上之人是太后身边的公公丁琪,道是太后公主与各家女娘泛舟同乐,难得正巧遇到陛下与将军,邀两人去画舫上一叙。
两人上了兰舟,见萧溟依然阴着脸,谢黎只得劝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躲了这么久总该去看看了。”
萧溟横了他一眼:“你还是担心你自个儿罢,我就不信她不会不给你也指一个。”
上了画舫,首座上的太后裙袍曳地,青丝华髻间满头珠翠流光溢彩,宸太妃也在,萧溟的两个妹妹,太后所出的纯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