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狝却搂住陶獉的腰,把他箍在自己身前,深不见底的双瞳对上九月鲨妖的带着残忍凶光的眼眸。他的眸中闪过妖异的光,仿佛在笑,一只如同玉雕的手指轻轻一点。
鲨妖只觉额头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像是肥皂泡“啵”一声破了。奚狝那双如同子夜般神秘莫测的眼眸突然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
然后就像落叶飘入水面,周遭的一切荡起圈圈涟漪,寸寸碎裂。
鲨妖的眼中只剩下一棵树,高高悬在天际。
春夏秋冬,新叶嫩绿,夏叶凝翠,黄叶飞旋,冬雪飘零,漫天各种颜色的树叶飘然而落。
他只觉得冷,冷到思维冻结,还有黑,无尽的绝望黑暗,没有一点亮光,没有一点出路。
疼,疼得如同无数虫蚁啮咬每一寸皮骨。
时间线仿佛无尽地拉长,一瞬间就是千千万万年。
不行了!
他受不了,让他死!他要死!让他死!鲨妖心中疯狂呐喊。
然后鲨妖的愿望得到了满足,所有意念全部崩解,他微笑着陷入永恒的沉眠。
九月鲨妖沉重的身体因为惯性重重地摔在地上。
陶獉感觉到,他的肉体还活着,精神已经完全湮灭。
陶獉就挡在奚狝身前,他清楚地看到奚狝点出的一指,也略微感受到了那种无尽冬夜般的寒冷阴暗绝望。
只感受到这么一点儿,他的心就忍不住收缩泛着疼——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怎么会点出那样的一指?
他的殿下,在没有他存在的那些过去里,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奚狝点出那一指之后,整个人发软,靠在陶獉的肩膀上。
陶獉反手抱住他,奚狝微垂着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中投下一片阴影,圆而深的瞳仁里还有浓墨一样的深黑流动,唇角却勾着一点淡淡的笑。
陶獉不由得将他抱得更紧,小麒麟什么也不想问。他有的是力气,他什么都不怕。有他在,就绝不会再让他的殿下受到伤害。
奚狝忽然抬眸,眼中泛起一丝细碎的笑意:“想跑?没那么容易。”
广袖飞舞间,一座金色塔身,散发红色光芒的小塔飞到空中,瞬间天上的雾霾烟尘像是被清风吹散,露出深蓝色的天空和明亮的月亮。
月光下,界垒塔散发出夺目的光辉,如同君临天下的威严气势压得锦霞岛上所有的生灵呼吸困难,簌簌发抖,跪伏于地。
片刻之后,光芒与威压消散,但是整个锦霞岛都被界垒塔封锁,任何生灵都无法出入。
余下的鲨妖和一些劫掠者恐惧万分,疯狂逃窜,可是根本无法穿越界垒塔的封锁。十几个六七月的鲨妖想到之前上峰的命令,顿时恶向胆边生——拼上一把总比等死强。
这会儿陶獉脸色又开始泛红,脚步有点虚浮。打架的兴奋劲儿过去之后,成年蜕变的副作用又涌上来,他搂住奚狝,热乎乎地小声抱怨牙痒痒。
奚狝就说给他拔了。
小麒麟又开始可怜巴巴地地撒娇。
他想背着奚狝进屋好好休息,奚狝的状态实在不是特别好。
小麒麟的玉白小角上突然爆开一朵银色的火花,他倏地回头,不高兴道:“还没完没了了?不能等我睡饱了再收拾你们吗?”
他从妖灵储物空间拿出一把奚狝常用的软垫大圈椅,小心地把奚狝放在上面。拎起凤嘴大刀就直奔长街尽头而去。
随着他的蜕变接近完满,踏出的每一步脚下仿佛都有祥云一样的纹路,只要他愿意,一脚踏下可以重如山岳,让大地开裂,或者轻如羽毛,无声无息。
陶獉的身影如同御风而行的猛虎,直扑来者,然而到了近前,他的步伐却停住了。
十几个六月七月的妖灵,个个身上都绑着几个幼童。那些幼童都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幼崽,小脸弄得脏兮兮,眼神充满惊惧。有些在不住流泪,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以陶獉如今的力气,挥出的拳风擦到这些脆弱的小娃娃,他们就得脑浆迸裂。他不由得停住,麒麟天性让他不忍心伤害无辜的小孩子。
但是他的敌人可不会跟他客气,周围的几个妖灵一见得计,立即围上来猛攻,他们才不在乎身上的小崽子死不死,对着陶獉的要害刀刀致命。而陶獉只能躲,根本没办法反击。
在只守不攻的情况下,小麒麟立即险象环生。要不是奚狝送他的那件铠甲给力,恐怕早就见血了。
围攻他的几个妖灵眼睛血红,就是在拼命,甚至有一个张开森森利齿,想要咬住陶獉的胳膊——吃掉麒麟的血肉,他立刻就能进阶,逃生的希望就更大,就算逃不掉,饱餐一顿血食也值了。
奚狝静静地注视着这边,表情平静无波,眼眸却有种无法形容的阴郁。
陶獉战斗期间还抽空看了奚狝一眼,对上奚狝的视线,小麒麟脊背顿时一寒。
他家殿下最不喜欢婆婆妈妈拖拖拉拉的战斗风格了,他再继续这么没出息,说不定殿下转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