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啊,已经太迟了,抛开彼此身份,我是真的爱着那个人,不论去哪他的影子总还是跟着我,我这一生都逃不开了。
顾玉晴吃力的转过身子背对着我,压抑的哭声一点点在这床榻上蔓延开来,像传说中江南的梅雨季节,湿漉漉而又黏着,有大片绿色叶子在细雨中颓然贴服于田间黑色的土地上。
往后的十几天,除开作为女婿拜访了顾大人,其余时间里我闭门不出,每天只在家中看书练功,闲了就逗逗小瑄,有时候也在晴好的午后看玉晴做针线活,明明有针线上的人她却不爱用,只自己缝些孩子穿的肚兜一类。她穿针走线,那枚小小的绣花针在阳光下娴熟的上下飞舞,我在一旁看着都眼花。
累了就歇歇。
不累,这种时候她总会露齿一笑,看起来很愉快的样子。
这孩子若出世,顾玉晴大概是必死无疑的,可眼下见她在活生生的坐在这里缝制衣物,我又觉得她不会死。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大概会为了这孩子的以后而竭力求生,会为了我的愿望而活。
也许我该发誓往后再不见玉晴和孩子,亦或者将他们远远送走做出漠不关心的样来,这般魏光澈会放过他们也不一定。可我实在无法骗自己心存这种侥幸,他从来不是宽宏大量的人,也最不擅长分享。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言良在燮城劝我回来的时候,我心里就是这么反驳他的。可如今,这句话却令我心痛得无法言喻,我误解过那么多的事,却唯独没有弄错过这一句话。
关于往后该如何是好,我不提,她也不问,眼下我们的处境大概像是躲在海中央的船舱里,外面是波涛骇浪,船随时会在下一秒被暴风击得粉碎,可船舱里的我们却捂住耳朵忽略那剧烈的摇晃,骗自己一切无恙。
舅母安排我们住的周府别院于主院只隔一道圆栏,另一侧却另有可以出入外面的门,没什么不方便的。这段时间舅舅似乎很忙,每天早出晚归的,隔几日才来看一次。舅母倒是每天都会带着小瑄过来,握住顾玉晴的手细细叮嘱,两个人一聊就是大半个下午。我有一次问她:
你们都聊些什么呢,次次都能说上这么久。
女人家聊来聊去还不就是那些,你不耐烦听的。她笑笑。
有一天她们聊完后顾玉晴就一直坐在回廊下望着院子里的花草发呆。
怎么了,坐在这里也不怕吹风。我问。
舅母她对舅舅用情很深啊。她感慨似的说了这么一句,脸却立刻就红了,看我都说些什么呢,你可别往心里去。
嗯。我虽觉得她这话古怪,却没往下深究。
她这般姿态不知为何令我想起死在宫中的大姐,她们看向廊下花草时有一样专注而寂寞的眼神,嫁人后的女子是这般的命不由己,姐姐嫁与帝王的荣耀抵消不了这份屈从,玉晴自己选择了嫁我却也落得了一样的心境。
想到姐姐那么年轻就去了,我看着玉晴陡然有些心慌,忙给她披上了搁在一旁的披风。她自己拢了拢,对我报以温柔的笑。
除开在山海楼里和魏光澈共度的那段日子,眼下是我第二次感到生活来得纯粹而突然。皇上和仁渊都在燮城,父亲和卫尚高也像不知道我回来般毫无动静,没有人来找我麻烦,我也像是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周围的人、物、时间还有那微妙的气氛,似乎是在合力演一段花好月圆的日子,我如徘徊在真实的梦境和迷离的假象之间,没有人追究我的真假,我也不去追究旁的人。
我一直待在这里不动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一旦离开了,这里好不容易小心筑造起来的一切会轰然倒塌,再不复原。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吗,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如果是,为什么我会像丢失了什么似的坐立不安,无法坦然的接受;如果不是,我又为何会怕这一切被破坏。
过去的我,现在的我,那个交叉点到底在什么地方,我的在人生的每一个路口转来转去,最后往往选择的是最未知的那一条路,这就是我的宿命吗?我连何为正常都不知道,命中注定所有的感觉都是靠着伤害自身和别人来体会的。这样的我,真的配过这样的生活么,那一直在背后推动着我的无形力量,又会令我走向何方。
后来我的病又犯了两次,玉晴虽然按照说好的没声张,却担心得紧。我一边安抚她一边却在担心另一件事小舅舅在躲着我,虽然他小心翼翼得想掩饰这一点,可我还是感觉得到。
坚持让我和玉晴留在这里的也是他,这么做不外乎是为了在某种程度上掌握我的行动,又或是怕我回府后能更自由的打探消息。小舅舅是绝对不会害我的,但他肯定隐瞒了不少的事情。
邵云霄死的时候,大概是以为自己的死能够令一切都结束,她必然想不到十几年过去后还会被人发现了端疑再度令小舅舅身处险境吧。
我一直不明白的也是这一点,为什么十几年后还会有人发现如此隐蔽的事情?明明小舅舅隐藏的那么好,怕连父亲都是不知道的。
就算我现在去问,小舅舅必然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