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漆黑眼眸凝视他:“前日是下雨、雨天路滑不适合下山,昨日是下雨让我伤势发作、也不适合下山。今日天晴了,又是风景格外好,依然不适合下山。
“你就这么不想离开吗?”
张行简眼睫动了动。
他乌黑眼中荡着万般春光,明明潋滟,却也黑得幽邃。
他躲开她眼神,沈青梧走两步,重新走到他目光所及之处,坚持等他的答复。
沈青梧说:“你不下山自然可以,你已经收获了你的联络网,你的人马每天会飞鸽传信,告诉你外界的各种变化。但是我待在山间,就会闭目塞听,外界的事我全部都不知道。
“我确实因为你这种行为,对你有些猜忌……”
张行简沉静垂眼,闻言唇角勾了勾。
他的笑意很淡,但这是嘲弄,沈青梧明白。
沈青梧凑过来,凑到他眼皮下,吓了他一跳。
张行简向后一退,沈青梧跟着向前迫一步。
沈青梧:“但是我绝不猜忌你。我说过我再不会怀疑你了,所以有问题我就会问出来。我问了,你会给我答案吗?”
张行简怔怔看她。
他的心一点点定下来。
他微笑,承认:“我会给你答案。答案是——我很害怕。梧桐,我不如你勇敢。”
沈青梧不解。
张行简:“那种感觉——骤然得到,很怕失去。已见日光,怕只是夕阳的余照。
“我习惯一切事情都在一定范围内为我所掌控,你是我掌控不了的那个变量,我怕你……”
他没有说完。
但是沈青梧竟然听懂了。
沈青梧伸出手,拉住他手腕。
她不知说什么好。有人的情绪那么丰富,有人的思绪千千万万,哪里是她能应付过来的。
她抬头看他。
张行简正垂眼望着她。
她半晌只憋出一句:“别怕。”
张行简试问:“你护着我?”
她爽快应下:“自然。”
于是,张行简被她的干脆说服,也被她的果决逗笑。他心情好起来,搂住她肩,染着霜雾的眉目间重新有了自信的光泽。
张行简心中安定:“好,我们按照计划,下山便是。”
沈青梧:“……”
他情绪变化这么快的吗?她还没绞尽脑汁想出安抚的话,他已经没事了?
她被他反手牵住,被他拉着走。她没意识到这一次是张行简拉着她,而不是她把他丢下、一人走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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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和沈青梧,在黄昏时,站在了客人稀疏的“明善堂”前。
“明善堂”坐堂的大夫变成了一个双鬓灰白的老头子,这老头子沉默寡言,同样一张国字脸,和先前的大夫分明很像。
沈张二人对视一眼:这位八成就是先前那位大夫所说的“爹”“真正的神医”了。
二人老老实实排队,在进了医馆后,又老老实实说病情,生怕又闹出什么怀不怀孕的笑话。
张行简温温和和说他们的诉求:“先前的药是开了六个月的药效,但是……中间出了点儿意外,她剧烈跑了几次,好像出血出得比之前还多了。我们生怕有事,便来看大夫。
“然后,希望大夫能缩短疗养时间……她实在活泼好动,让她老老实实坐着,实在太难。”
大夫搭着沈青梧的脉,慢慢颔首。
张行简说得十分清楚,沈青梧没什么要补充的,她记挂的是其他的:“还有他脸上的伤,我们想要能祛疤的那种好药。”
张行简温柔看眼沈青梧,惊喜她竟然一直记得。
老大夫看眼这面容文秀的郎君。
他隐约觉得这人眼熟。
石桥崩塌那夜,他和众位大夫一起躲在马车中,远远看到过张行简。但他年纪大了,看得并不清楚。
老大夫不如他儿子那样话多,他简单开药:“这位夫人的病我清楚了……”
张行简咳咳两声。
老大夫抬头。
张行简面容微不自在,很矜持道:“不是夫人。”
沈青梧看他。
张行简温和:“我们还未成亲,她还是未嫁娘子。”
沈青梧不懂他在矜持什么。
之前他们同行的时候,扮夫妻扮的不是很随意吗?张行简那时被她强逼着做夫君,他心情好时,也动不动以她夫君的名义自居……怎么这会儿他矜持开了?
沈青梧不懂,但她有个良好的习惯——不懂的事情,便不开口。
任由张行简在那磕绊着扭捏二人的关系。
老大夫却懂了。
年轻郎君是顾忌那娘子的名声,且这年轻郎君一看便出身好极,恐怕是害羞了。
年轻人的事,老人家不掺和。
老大夫只让旁边药童记住药材:“这些药每日煎煮,必须吃够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