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保健室气氛感觉很寧静。
尹向阳之前也来过保健室几次,但每次来都处在一种宛若菜市场般那样吵闹的氛围。总是有人进进出出,嚷嚷着说体育课受伤,就要往放满冰块的冰箱伸手。多数人其实并不是因为受伤,更多时候应该只是想拿冰块来玩而已。
不过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天气不再像几个月前那样热,整个学校又都在疯抢糖果。这个时节,糖果应该比冰块诱人。
保健室老师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暂离的牌子。
整间教室静悄悄的,末端有几张床,其中一张前面的围帘被拉了起来,不知道后面到底有没有人。
尹向阳甩着破皮的手,在药车上单手翻找碘酒和纱布。
冬日的阳光从没拉窗帘的窗户透进来,让室内的空气有些暖暖的。
「学弟?」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尹向阳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里一大罐碘酒往地上丢。
尹向阳转过头,看见邵寒的脑袋探在那张拉起的围帘旁边。
那个时候的邵寒还是叫他『学弟』,但叫施文奈时却都是叫她名字。
「你怎么了?」邵寒问道,声音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听上去像是有些无力。
「……手被雨伞划伤了。」尹向阳回答着问题,一边又翻出棉花棒。
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想用一隻手帮自己处理伤口。
邵寒坐在后面的床上,看着他把碘酒弄到像是快洒出来。
「我帮你吧?」他笑着说。
尹向阳抬起头,看向邵寒,又低头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于是乖巧的把所有东西捧好,小心翼翼移去邵寒所在的床边。
难得的下午没课,但邵寒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一早起床时头有点晕,不过他当是昨晚太晚睡没睡饱,没有想太多。到了学校一踏出车外,吹到冷风,他才惊觉有可能是感冒了。太晚才发现,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够多,整个早上他就窝在座位上,躲在自己不够厚的外套里发抖取暖。
到了中午实在是不行了。他连午餐也没吃就到保健室报到,直接在床上昏睡。至少棉被里够温暖了。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保健室的老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远处传来的人群嬉闹尖叫声透过关着的玻璃窗听来有些模糊、有些烦闷。像是错过了的青春。
他翻过身,想在雀跃的欢腾声中再次入睡,一阵脚步声却踏入安静的空间里,让他再次睁开了眼。
邵寒懒懒的往床边的围帘看出去,一段熟悉的苍白脖颈衬在修剪得平直的黑发下,正低垂着在药车里翻找些什么。
「学弟?」他出声叫道,喉咙感到一股奇异的痛感,让他不禁多吞了几口口水。
看着尹向阳想自己处理伤口的笨拙样子,邵寒坐在远处的床上有点想笑。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总算是开口叫他过来。
尹向阳也没说什么,乖乖的就过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邵寒压抑着疼痛的喉咙说着话,「坐这里,」他拍了拍腿边空着的床沿,「那里太远了。」
尹向阳摆弄了下手里的东西,坐到了床上。邵寒接过他手里的碘酒和棉花棒放在床头柜,清理起他手指侧边的破皮。
「是打算拿伞去接糖果吗?」邵寒一边用生理食盐水冲洗伤口,一边猜道。
「嗯,但是伞有点烂。」尹向阳说着,嘶了一声,手往回缩了下。
邵寒一隻手想抓住他缩回去的手,没抓着,手指却互相轻轻擦过,两人的动作似乎在极微小的时间里停顿了一下。
彷彿没有发生过什么,邵寒直接抓过尹向阳的手,握在手里开始涂上碘酒。
「……学长没有去拿糖果吗?」尹向阳没话找话般的问。
「有点感冒。」邵寒简短的回答,喉结像是有些不舒服似的上下滑动,又吞进几口口水。
「嗯……」尹向阳低垂着眼,看手指上的伤口三两下被邵寒用纱布包扎好。「谢谢。」
「不谢。」邵寒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东西,「把东西拿回去放好。」
「我要再睡一下。」
睡过了一会儿,头还是有些晕,他拍了拍枕头才正要躺下。尹向阳从围帘外又突然出现,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像是从保健室里的饮水机弄来的。
「要喝点水吗?」他说着话,声音有些怯怯。
邵寒有些愣住,然后又笑了出来,「好啊。」
他喝起尹向阳端来的热水,乾燥的口腔瞬间被染湿,才想起已经一下午没喝半点水了。
「谢谢。」邵寒把空了的纸杯放在床头柜,看尹向阳站在一旁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
他手插在学校外套的口袋里鼓捣着什么,伸出来时掌上放着两颗青苹果口味的软糖。
邵寒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前阵子施文奈说过的糖果牌子。
「是刚刚校长丢的吗?」他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