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爹说她走了大运,攀附上了贵人,一点也没说错。
然而那时,她有个目标,一点一点的攒着银子,供弟弟读书,给自己赎身,早早晚晚总要出侯府。
可现在,她却没有了目标,也没有了以前的动力和支撑自己的信念,日复一日的,迷茫和无措,侵袭着她。
将她变成这深宅大院的女子。
将来的她,也会在这个华丽的坟墓里,像那些老姨娘一样,色衰而爱迟,无子无宠,幽灵一样的过完后半辈子吗?
哪怕是那样爱二太太的二老爷,也有通房和姨娘们,她见到过。
这些没有宠爱的姨娘们是如何的讨好二太太,捧盂打帘,给二太太揉肩捏脚,像个奴婢一样伺候着二太太,讨她的欢心,才能在这个深宅大院生存下去。
她不想一辈子做奴婢。
可现在,陪在公子身边,便永远都是妾,是奴婢,是卑贱,是未来主母可以随意打骂的存在。
那时候,她过得虽然苦,日子却有奔头。
而现在,她过着那些普通老百姓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却像那些老姨娘一样,人还活着,灵魂却死了。
又倒了一杯酒,对着月亮敬了敬:“清风除乌云,夜夜满清辉。”
“难道不该是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沈妙贞回头望去,是公子,他身上披着大氅,眉毛睫毛上还凝结着细细的碎冰晶。
“公子不必在老太太跟前守岁吗?”
她显然已经有些醉了,居然没有上来给裴境拿布巾擦脸,没服侍他解下大氅。
又饮下一杯酒,一阵火辣顺着喉咙流到胸口。
“夜夜减清辉哪有夜夜满清辉来的好呢,谁不愿这月亮能永远这么圆满呢。”
裴境大步走了过来,拿着酒壶看了看,皱眉:“你到底喝了多少的酒?”
“在外面喝酒,发出汗来再被冻到,也不多穿一点吗?小绿儿呢,没在你身边服侍你?”
沈妙贞嘿嘿的笑了两声,脸颊红润,双眸明亮:“她年纪小,守岁守的直犯困,我让她回去睡了。”
“公子要不要吃一点饺子?”
“我在老太太那里,吃过了。”裴境忽然扭头,看向月光照不到的那片黑暗中。
“你不必在那里守着了,也回去睡吧。”
沈妙贞一愣,回过头去,愕然的看着白术从黑暗中走出来,他恭敬的对着裴境拱手,低声说了一声是。
沈妙贞吓了一跳,等白术退下,才问:“他刚才一直在这吗?”
“嗯。”裴境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别扭,虽然知道现在院子里没别人服侍,绿儿既然去休息了,他在这里照顾着,并无不妥。
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男人对情敌的警戒心,他却觉得白术对她过于上心了。
白术是他的心腹,也许他应该把他调出内院,给他安排些重要的差事做。
“梅园的花开的正盛,比咱们院子里开的好看多了,同我去看一看吗?”
沈妙贞也兴致勃勃,想要去瞧瞧,裴境笑了,进了屋拿起一条狐狸皮毛的大氅,给她披上。
她有些醉酒,裴境便亲手给她系上胸前的系带,这个时节天气还是有些冷的,叫她捧了手炉,两人便一起去梅园赏梅。
谁也没有带,只有他们两人。
大氅上头狐狸毛的围领,将她的小脸簇拥在一起,她的脸蛋因为醉酒飞上红霞,小嘴微微嘟着,凑得近了,还能嗅到她身上微微的酒气,实在是可怜可爱。
梅园里的红梅开的正艳丽,不消一会儿,天上忽然落下细碎的雪来。
裴境噗嗤一声笑了,惹得沈妙贞拿眼去看他。
“砚儿,你可还记得,你来我身边的第一天,便是去这梅园里采梅雪。”
他给她取了名字为端砚,可日常便是最温柔缱绻之时,也不过叫一声端砚,这样叫砚儿,叫沈妙贞有些不适应。
“我……自然记得,那天天气还挺冷的,采了那么一瓶梅雪,可把手都冻坏了。”
裴境的心情很好的样子:“要不是你这丫头当时有些伶俐和韧性,我又怎么会对你另眼相待呢。”
沈妙贞扯了扯嘴角,实在不能打心眼的感到真正的高兴。
被公子另眼相看,到底是她的福还是她的劫,直到现在她依然不清楚。
一轮明月之下,白雪红梅,俏丽佳人站在梅间,简直犹如梅精再世,分不出到底是花更美,还是人更美。
此刻的裴境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像是没有被煮熟的鸡蛋中心的橙色蛋黄,稍稍一碰,便化了,碎了。
他一直在看着身边这个姑娘,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柔软的目光。
情不自禁的,拉起了她的手:“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年,以后还有许许多多个。”
他跟她,会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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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这个年, 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