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孟夏。
在一个微雨的清晨,上京城兵部尚书贺府迎来了一件大喜事。
贺霄的侍妾南絮,昨夜在院中闲步时,失脚踩滑了一步石阶,摔入花圃里动了胎气,竟似有提前生产的迹象。
太医和稳婆连夜入府,折腾了半宿,直至深夜南絮的情况才稳定了些。
今晨,南絮终于平安诞下一子。
虽说是早产,但小公子的体格和肤色都很健康,过称之后,居然有六斤八两,这在早产儿中很是少见,众人都夸南姨娘的胎养得好。
刚生产的南絮虚弱地躺在床榻上,她唇边带笑,听着隔间之外婴孩的啼哭声和众人对孩子的交口称赞,以及窗外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恍惚间,此刻的场景竟似乎同去岁仲秋那夜重合。
这个孩子,终于还是生下来了。
连日的阴雨天也没能坏了兵部尚书贺严明和贺霄的高兴劲,就连本该去翰林院当值的贺府二公子贺周都待在府中,迟迟没有出门。
这父子三人小心翼翼地轮流抱着孩子,面上都是掩不住激动和喜悦。
贺霄终于还是有后了。
而高兴之余,贺霄突然开口,提出了一个让贺严明和贺周都瞬间沉默的想法。
“我想给南絮抬平妻。”
贺严明和贺周闻言,均是面色大变。
贺周让乳娘将孩子抱走,推着贺霄的轮椅,父子三人踏出房门,去了书房。
而到了书房后,贺严明和贺周都没有立马劝阻贺霄的荒谬想法,他们不想破坏贺霄难得的好心情。
沉默片刻后,贺霄再度开口:
“父亲,二弟。我知道你们的顾虑,是因为右相辞官之事?”
贺严明眉头紧皱,贺霄既然知道这事的利害关系,那就不该将这个想法说出口。
贺周蹲下身,对坐在轮椅上的贺霄轻声道:
“兄长,这些时日满朝上下都在传,秦右相上书辞官的缘由,是因为御史台准备拿他抬府中一名侍妾为平妻之事于以弹劾。”
贺周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多少有些不自然。毕竟曾经的秦右相是兄长贺霄的岳丈,而被秦相抬平妻的侍妾,正是贺霄的岳母。
但有些话,他又不得不说。方才兄长所言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要是处理不当,还会牵连整个贺府。
贺周微微顿了顿,继续道:
“秦相是否真是这般考虑,我不清楚,但我偶有听见有御史台的同僚提过,御史台中却有多次提到过以‘宠妾灭妻’之由弹劾秦相。”
“兄长……”
贺周不好多劝,自行止了声。
片刻后,贺霄开口:
“我将以我贺霄的名义,向圣上讨这个恩典,毕竟我今后难以再……难以再有别的子嗣。”
“如若圣上应允,那便没有御史台什么事;如若圣上驳回,那么,此事便罢了,我以后不会再提。”当夜,秦念一身怒气找到贺霄:
“贺霄,你要将那名侍妾抬为平妻?”
贺霄将手中的酒仰头饮尽,提起酒壶,给自己再斟了一杯。
在贺霄准备再饮时,秦念两步冲了过来,一把夺过贺霄手中的酒杯,却被贺霄反手一记重重的耳光,秦念连人带着杯子一起被扇到了地上。
秦念捂着脸爬起身,站在离贺霄五步远的位置,尖声质问:
“她南絮是个什么出身?罪臣之后!千水湖的妓子!”
“你将她抬平妻,同我平起平坐?”
“贺霄,你把我当什么人!”
贺霄轻笑了一声,伸手提过桌上的青花酒壶,高举之后,仰头让醇香的酒液流入口中。
贺霄吞下美酒,对秦念嘲讽道:
“你还当你是相府小姐?”
“秦念,让我帮你回忆一下,你这个嫡女的身份是怎么来的。”
“呵,不也是因你那身份低贱的生母,一位侍妾姨娘被秦相抬了平妻,你和你弟弟才得以……”
“贺霄!”秦念满面通红,怒喝一声打断了贺霄的话。
贺霄又就着酒壶喝下一大口酒,继续懒懒开口:
“你说南絮的出身低微,那你母亲宋眉出身就有多高贵?”
“高贵到能同镇国公府的嫡女平起平坐?”
“真是个笑话,笑话……”
秦念质问不成,反而遭到贺霄一通羞辱。
贺霄是欺她娘家无人!
秦念最终没再多说什么,强忍着泪意,快步离开。
自小公子出生,整个贺府从贺霄伤残回京后的阴霾中瞬间走出,阖府皆是喜气洋洋。
贺严明这些时日不止一次听见外头有人议论贺霄不能人道,而孙儿的出生,让贺严明高兴之余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贺严明一拍板,决定将孙儿的满月宴提前,以“十二朝”寓意圆满吉祥,在孩子出生后的第十二日,贺府大宴宾客,以贺弄璋之喜。
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