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大年夜,外面不时传来花炮的劈里啪啦声,在这闔家团圆举国欢庆的新春佳节,李克梅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中午的时候,马东给他送来一些过年的东西,有火腿、红酒、义大利皮鞋,李克梅和埃尔伯一人一份,此外还有俩个红包,马东说是王基恩送的,李克梅打开看了看,每个红包一万块。
先前,在李克梅的一再规劝下,埃尔伯回到他父母家中去过节,可在家里呆了不到俩个小时,没有参与家庭聚餐,他就提前离开了。
埃尔伯本来是打算在家里呆一晚上的,但等他一进家门,他的父亲就质问他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不结婚,然后就开始长吁短叹,说什么没有孙子带,他没有脸出门,还不如跳楼死了算了,埃尔伯的妈妈倒比较直接一些,她眼泪汪汪的直接给埃尔伯跪了下去,恳求埃尔伯无论如何都要到医院去看看,看是不是身体哪里出了毛病。
李克梅从摄像头里看到,埃尔伯阴沉着脸,情绪非常的差,看来今天他又让他的父母亲失望了。
叹口气,李克梅关掉了远程控制,然后就躺到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在李克梅的人生记忆里,他经常处于这样寂寞孤独的状态,大概寂寞孤独本来就是人生的常态吧。
李克梅曾经对林芳说他自幼父母双亡,单就这一点而言,他倒真没骗人。
关于自己人生最早的描述,李克梅是从他爷爷嘴里听到的,爷爷说,那天早上他打开门,赫然发现在门口居然放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的正是李克梅,看到爷爷,嗷嗷待哺的李克梅就开始哇哇哭叫。看到了吧,李克梅人生的第一次亮相就有些差强人意,换一种说法,如果说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爷爷是个孤寡老人,平时靠捡废品为生,可以想像,他和李克梅的日子过的会有多么艰难。李克梅曾经对范特西说过,他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人锦衣玉食,有些人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其实这差不多也是真的,因为李克梅小时候就常常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在李克梅可以蹣跚走路后,他就经常跟着爷爷走街串巷,他记得很清楚,每当他发现一个瓶子或者一块废铁,他都会飞也似的跑过去捡起来,感觉如获至宝。在废品积攒的足够多后,李克梅就和爷爷推着车子把废品送到收购站,称重换钱,然后再回到那又小又黑的家,一遍又一遍的数着那些脏兮兮的硬币和皱巴巴的钞票,那种发自内心的欣喜和快乐,李克梅至今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虽然衣服破旧,食物粗鄙,但李克梅至今都很怀念那段清贫的生活,而让他最怀念的是在每天睡前听爷爷讲故事,讲刘邦和项羽争天下,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讲保家卫国满门忠烈的杨家将,不过爷爷最喜欢的还是反反復复的讲那些旧日时光,一些家长里短,许多恩怨情仇,当然了,还有那谁都逃不掉的坎坷悲愴的命运。
在李克梅刚上初中那年,爷爷去世了,等上门凭弔的邻居四散后,他收住了啼哭。
在死一般静寂的小屋里,瞪着红肿的眼睛,李克梅麻木的看着窗外浓浓的黑夜,他知道,以后得靠自己一个人找食吃了。
有时候,人生就像是一场充满争斗和廝杀的追逐,它永不停歇,常常紧张残酷到让你连踹口气歇息一下的功夫都没有。
为了生活,李克梅不得不在放学之后四处溜达,捡点破铜烂铁来变卖,或者骑着自行车到郊区的庄稼地里弄些玉米棒子或者土豆,有时候看到人家家里没人,他就直接撬门翻窗,然后在里面吃点喝点,临走的时候再大包小包的拿点。
一个人的运气不可能一直都很好,所以李克梅经常在鶯歌的大街小巷像箭一样的飞奔,而在他的后面,一群人拿着棍棒穷追不捨,虽然李克梅的身手还算敏捷,但被人殴打的血肉模糊,被恶狗追撵撕咬,或者被人围困在池塘拿石头砸这类事情都时有发生。
有一次,在亡命奔逃之中,李克梅在情急之下鑽到了一个鸡笼里,不速之客的到来让那些鸡上跳下窜,嘀嘀咕咕的叫个不停,不过好在它们最后还是安静了下来,然后以困惑的眼神看着李克梅。
那一夜,李克梅一直呆在鸡笼里没敢出去,后来他就听到有人在反復的播放一首歌,是一个外国女人唱的,虽然他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在那静謐的夜里,那个女人的声音却好似有着神奇的魔力,她时而娓娓道来,时而激昂澎湃,她拨弄着他的心弦,倾诉着他的悲苦,听到最后,李克梅泪雨滂沱。
此后过了好久,李克梅才在街上一家商店橱窗的电视上再一次听到那个声音,此外,他还看到一个光彩照人的明星,直到那天李克梅才知道,那个女人叫玛利亚-凯丽。
虽然岁月艰难,但日子总还能凑合着过。
那天,当李克梅在学校第一次看到埃尔伯的时候,埃尔伯正趴在栏杆上朝楼下的脑袋吐口水,李克梅当时就不由得笑了。
自埃尔伯和李克梅交上朋友后,就再也没人敢对他动手动脚,大家都比较忌惮李克梅,知道李克梅是一个无法无天的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