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与我,志同道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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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即将来临的最后一周,十二楼各大实验室热闹非凡。
崇明周一上午突然被所长叫去开会,下午就跟着他去外地出差了。他这一走就是一周,兰涧就回宿舍住了。重粒子实验室少了尊大佛,即将去服兵役的马阅和上蹿下跳,恨不得整天都在实验室开趴。
跨年前一天是周五,也是马阅和在实验室作为研究助理上班的最后一天。他的工作已经跟惠师姐还有崇明交接好了,他走之后,薛享要视情况再重新物色新助理。马阅和临走前,难得正经地在跟兰涧说了些话。
你是所长破格录取的核研所最后一名博士生,也是享哥的第一个博士学生,我们都知道你之后会双联去国外的学校毕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珍惜在实验室的每一天,因为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眷恋着这里。
这段话包含的信息量很多。
兰涧和马阅和不同,她不是薛享自己收的学生,而是经历了一番坎坷,才被钟施清安排给薛享带的。
薛享、崇明、兰涧,这三人严格算起来也可以说是师出同门的嫡系师兄弟妹。钟施清本人带的博士生屈指可数,他在国外学习工作到四十出头再回南麓,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评上教授开始收学生,薛享是他眼看着从大学部的专题生到硕博,十几年时间一手培养起来的,薛享之后钟施清收了几个外籍的博士生,但大多是跟校外的研究中心共同指导的,他主要负责给奖学金养活人家,这中间他有收过一个在职的博士,无奈核能没落得太快,对方入学一学期后当即休学,好几年都没复学后,学籍也没了。
虽然博士一直是青黄不接的样子,但是钟施清实验室的主力队员都是硕士生,当然留不下那些硕士生继续读博的原因无非跟那个在职又休学的博士一样不想淌核能这滩浑水学生毕业后的就业方向,有半导体业的,有机场当海关的,也有去医院核医科上班的,极少数人去了核四科,走科研路线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崇明出现的时候,已经是钟施清垂垂老矣,年过六十,无心再带学生的等退休期。虽然核研所的教授大多熬过六十五岁才完全拒收学生,但钟施清因为这些年只培养出来薛享这么一个亲儿子,如今也没兴趣再收博士了。
崇明找钟施清面试时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想研究核物理,硕士毕业就要出国读博。
钟施清见他资质超凡,忍不住诱惑他,你不考虑考虑跟着我读博?崇明拒绝得很委婉,但钟施清还是听懂了如果他要在国内读博,一开始就可以直博。
崇明的家世背景虽然他自己不提,但以钟施清的家世,哪怕他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他的消息也还算四通八达。卢家派了个小儿子来,完成多年前那几位的遗愿,钟施清自然是要成全的。
而到了孟兰涧这儿,她被钟施清收在名下,就完全是命运的司南,将她指给了核研所。孟兰涧毕业的院校南华大学是南麓的顶级大学,她的成绩名列前茅,走五年一贯制硕士毕业,明明可以选择出国,但她不要,拿着指导教授的推荐信来了核研所。南大和华大是一家亲的姐妹学校。两校从创校之初就合作紧密,资源相互流动,所以南大和华大的教授之间也都很熟络。
孟兰涧原本想去的就是黄懿教授的核医领域,但黄懿那儿收的学生太多了,加上北栾学生奖学金机制和本地生不同,做个专题或者硕士养两年还行,博士年份不短,万一摊上个资质差的,她也不一定养得起,于是就把皮球踢给了薛享。薛享不爱强人所难那套,就问了系上另一个关系好的教授意向,一问人家政治倾向强烈,绝不收北栾来的学生。
最后是钟施清碍于老伙计的情面,加上他亲自面试的兰涧,对她印象实在太好,就做主留下她,成为他退休前收的最后一个博士生。但是人不归他管,兰涧要是想留在核研所,那就找薛享,要是想回华大做从前的研究,他照样可以帮忙做挂名的指导教授。
兰涧想了想,说了句,我不想回华大,如果薛老师愿意收我,我就想留下来!
薛享那个老好人性格,当然是二话不说就当了兰涧的小老板。他是核研所的当红炸子鸡,做的东西既保留了核研所的传统,又能与其他物理单位甚至是某些医疗单位合作,研究计划不少,因此养孟博的钱,也归他出,钟施清做甩手掌柜,对着兰涧的时候总比旁人更慈眉善目些。
为什么说钟施清是破格录取的孟兰涧呢?因为核研所每隔四年必须收一名北栾学生,是被写入核平条约的规定。核平条约中写道:南北两地核能研究所,需每四年至少收录一名对方学生,以利于核能发展的友善交流与研究。
核平条约在十九年前的1月1日正式施行,一直到第二年的9月,两边的核研所才各收录了一名学生,到第八年前后,核能专业在两地引起热潮,南麓核研所连续两年都收录了北栾学生,等到孟兰涧申请南麓大学核研所时,是核平条约实施的第十八年,核研所前一年刚有一名北栾学生毕业,总数也已经收满了五名,可以不再提供北栾学生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