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一条又一条浮雕拱廊,走上看似永无止尽的回旋台阶,整座王宫彷彿世外桃源静寂无声,一路看来没几个家僕的影子。两名女僕领着维恩来到四楼,驻足在一扇深色纹路的木门之前。
「这边是您的房间,今后由我们负责照料您的日常起居,有需要的话随时吩咐我们。」
她们双手交叠于腹微微垂首,维恩好看的脸色沉了几分,浑身气息华贵寒冷,面对门扇目不斜视的啟唇。
「不要站在我的门口,滚开。」
她们一致冷漠看着维恩,异口同声回答。「这是少主命令。」
不想多费唇舌,维恩猩红的眸燃起一簇桃火瞟了她们,女僕眨眼就像中了蛊毒,不约而同的蹣跚离去。解决讨人厌的监视者,维恩推门而入,殊不知里头的陈摆比她料想得好上太多,她原本以为唐吉訶德只会要人随便清出一个房间给她。
维恩在宽敞的房里兜转打量一应俱全、復古典雅的家具,说没有住过人她还真不相信——梦幻的公主床摆放在中央,浪漫的米色幔帐缠绑在四角耸立的床柱,正正对着一口敞开的大飘窗。石壁掛了几副赏心悦目的无框画,铺着刺绣桌巾的小圆桌叠了几本书和插满鲜花的瓷瓶。
这里曾经是谁的居所吗?
坐上床沿拍了拍铺平的被褥,维恩嗅嗅空气里淡淡的尘埃味,侧脸凝睇飘窗外的艷阳天。这里以后就是她生活的地方,一小块方隅之地,囚禁着她的自由,即便如此,就算答应唐吉訶德的条件,也不代表只能坐以待毙。
她抓紧十字项鍊,轻闭双眼接上大气密佈的电流,感知转瞬笼罩整座岛,全岛资讯驀然像讯号良好的收音机清晰不绝流入耳中。斜斜射进的光辉落在根根细腻的纤长眼帘,在颧骨拖出长长的阴影,也将弧线漂亮的瓜子脸映得更加立体。
将注意力导向自身所处的王宫,没见着唐吉訶德·多佛朗明哥的身影,倒是听闻某处传来疑似干部的谈话。
「baby-5和巴法罗已经把那个女人带到楼上了,听说是从红发和鹰眼那带回来的。」
「你现在就要去见见她?不先把牌玩完吗?」
「少主今晚就回来了,到时候总会见到面,哼……不必着急,她早晚都要知道王宫的规矩。」
三道男女有别的声线,同样自以为是的狂妄,维恩勾起唇弧冷笑。规矩?她倒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怀抱如此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等等,这不就有继阿扎格·托斯泰勒之后,另一份她未曾使用的能力吗?
「天地浩瀚,宇宙无穷,看尽世间沧海,知晓流年变幻。服从因底特之名,成为我的眼,深海的全知者尚·阿特拉斯!」
维恩猛然睁眼,两枚泛起萤光蓝的蛟龙印记深深刻画在深邃无光的眸中,一时之间所见版图太辽阔,她竟忘了侷限范围——多视角飞掠一条条路灯林立的街景,美丽富裕的市容鉅细靡遗的展露眼底,她能看到每一栋洋房的壁砖,每一张市民的笑脸,白鸽张开羽翼,从屋顶扑棱飞翔,小猫亮出爪子,在瓦墙伸展筋骨。她甚至还能看到一座古典的环形竞技场,双目猩红的观眾为台上浴血的搏斗喝采,另一边则是拔地而起的花田,一大片黄澄澄的向日葵随风摇曳,一棵古树孓然立于花海之间,景色别有一种安详恬静之美。
视线如同翱翔的鹰隼飞过满是蕈石的国境,来到一望无垠的蔚蓝海域,只看数艘海贼船在海洋的怀抱里乘风航行,拖曳起白花花的水浪。初见如此奇妙赞叹的情景,维恩心中兴奋不已,不知道密佛格回到克拉伊卡纳了没?
心念初萌,她如一尾鱼嗖地潜进沁凉消暑的水体,只瞧绵延不绝、色彩斑斕的珊瑚礁和鑽进鑽出的热带鱼群,处处都是生机。她开始往深处游去,随着愈潜愈深、愈潜愈快,四周光线转瞬黯淡下来,最后到达连太阳都无法触及的冰冷深海,物种也随深度愈来愈奇形怪状,愈来愈稀少,最后什么都没有……
电光石火间,她穿过鱼人岛,来到红土大陆的另一侧,再度感受到大自然的生机盎然,景象朝各方无尽延伸,直到眼眶跃入再熟稔不过的船影。
是他。
她激动破浪而出,没带起任何水花,纯黑色的风帆饱满鼓起,船首两侧的白蜡烛飘摇燐绿火光,端坐主位的男人长腿交叠,流洩出沉稳的气息,大半张英俊脸孔藏于帽簷阴影之中,背后工艺登峰造极的无上黑刀向世人无声宣示了他的强大。
「密佛格……」多日未见的思念汹涌澎湃,维恩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伸出胳臂想引起他的注意,脚下却忽然一绊,瞬间回到了她所处的王宫。
她小小惊呼一声,回顾和小圆桌一组的雕花木椅,强烈的精神疲惫从脑海扩散开来,像枚弹性疲乏的橡皮筋狼狈栽进椅内。方才景象如若一镜到底、一气呵成,丝毫没有任何卡顿,一切都跟呼吸一样自然,只要是她想见的,她能见的,通过阿特拉斯的能力全都一览无遗,而截至目前……
维恩望了一眼墙上的掛鐘,竟只花了三分鐘不到吗?怎么感觉好像歷经三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