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皇帝今日没有参加朝议,而是直接叫了几个心腹近臣进了德阳殿。
青天白日之下,寒冷的北风吹的人睁不开眼。
天光惨淡,厚实的云层遮蔽了天空,四处是一片阴沉沉的景色。
灰瓦红墙的宫殿立在中央,身着铠甲的宿卫列阵在前。几位被“亲切”呼唤到殿内的臣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均不知这是闹得哪一出。
进了屋,并未见皇帝坐在上首。只见办事的公桌上竹简书卷摆放整齐,不像有人动过。
郑众站在侧面,挨个确认了这些被叫来的人。他走上前,低眉顺目的道:“陛下让奴唤各位大人挨个进去谈话。劳烦其他大人在谈话期间暂且等候。”
众人皆是分了职务的重臣,三公九卿挨个都来了不说,还有个别未曾授官、皇帝心仪之人也被叫来的。
这些人路上想要互相交流,却被领路的宦官阻止,众人不明所以,只能大眼瞪小眼。
屋内摆放着炭火,皇帝身着常服坐在桌后,桌上摆放着若干书卷,身边站着两个机灵的年轻宦官,还有一个书吏。
他身后有一展屏风,屏风后有一卷珠帘,我坐在后面,百无聊赖。
皇帝挨个叫了这些臣子谈话。
第一个进来的就是谢太傅。
两人谈了大约一刻钟,而后皇帝便唤了下一个。
和皇帝谈话完的臣子,被宦官领着从德阳殿东侧的小门离开。
我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越听越犯困。
皇帝还真是个辛苦活。
得的了一时名,做不了万世功。
当一个皇帝开始怀疑全世界,他就陷入了焦虑之中。犹如深陷急浪寻找浮木,想要立刻找到能让自己立身的安心之处。
“若是能被利用,杨震将会成为帮助皇帝推动改革的最有力的工具。”我说,“为此长久之计,对待谢阳也要暂时忍而不发。”
“为何?”
“你现在不能动谢太傅。你动了他,朝廷会瘫痪,天下会大乱。”我说,“而且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将隐士牵扯进来。杨伯起感到很危险,说不准便会出手再挑起事端,趁着皇帝疲于奔命悄悄溜走。”
“……朕知道。”皇帝咬牙切齿,“可是,就无法了吗?”
“你可以问问他们是怎么想的。”我说着,将一卷羊皮纸丢到他面前,“就我所调查到的信息而言,谢太傅似乎不太清楚谢阳做了什么。否则邓芝的北伐不会那么快就结束。”
“你说什么?”皇帝吃惊,“这,这种事能直接问?”
问一个无论怎么看证据都显示要造反还有能力造反的人,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不荒谬吗?
“要是想谋反,早就做了。”我说,“不仅没有,还跑到皇帝的手下做官,这不能说明可以交流的态度吗?”
“……”小皇帝瞪着我,嘴唇紧紧抿着。
“再说谢太傅吧。为北伐筹集军粮是太傅负责的,即使他不伸手,与他相关的那些人也会趁机捞取好处。可是为了快速将皇帝要求的事情办成,同时也是因为北方局势等不得,所以太傅根本抽不出手处理。”我说,“这些是他治下此次北伐筹集军粮与抽调赋的人做一些烂事的证据。”
皇帝拿了过来,低头细看:“你从哪拿的?”
“这是睇通送来的。”我说。
“他还有空做这种事?”皇帝面容扭曲。
他自然是没空,有空的是梁陈。
就是捅了梁陈后,可能确实伤得不轻。趁着这个机会,我让瑟琉斯去和希拉克利特传消息的时候顺便拿他收着的文书。
谁知道文书他没放在身边,也没有直接给皇帝,而是塞在梁衡家书房的某个柜子里了。
……咋想的?
“这根本构不成罪状,谢太傅那么聪明的人,这也是为了留个把柄给皇帝。”我说,“只盼皇帝出手的时候,能顾念着他的辛劳与功绩。”
皇帝对他的不满,谢太傅看在眼里。新皇年轻,而他年老,而他又管不住谢阳那个主意多的儿子,并不打算图谋更多。
汉室的姻亲列侯、宗室诸侯、皇亲王侯遍布天下,谁又能真正长久。
正如他与太傅谈心时对方所说那样,说不准,他是真心的。
“徐青、王朗都是老臣抬举的年轻人,有半师之谊。虽有韩崇做陛下的伴读,但另外两个先皇选出的伴读,牵连进窦党的案子里被削爵抄家,造成陛下身边缺乏能干的年轻人。老臣能做的也就只有为陛下抬举更多有才干之人。”谢太傅耷拉着眼,“这些人受老臣举荐,念着臣的好是正常的,但陛下不需要疑虑他们的忠心。徐青家境贫寒,却不爱结交权贵;王朗家境殷实,却有任地方官多年的经验和才干。”
“朕知道,这些人都和谢阳谢大人没有牵扯对吧?”皇帝指着脸,“太傅,你和你儿子究竟闹得哪一出?”
谢太傅一言不发,装聋作哑。
父子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