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四十七)
按照周乐之的想法,有梁存厚这样一位“知己”的存在,王老爷大约会将先生介绍给玉源社,然而他完全猜错了,先生自始自终都不知道玉源社的存在。
去和玉源社交流的,居然是他周乐之。
“你去玉源社,互通有无,什么话都可以说,唯独两件事说不得:”王业浩叮嘱道,“一是炉石仙人;二是‘天书’。”
“先生写得那些书呢?若是有人请教,要不要……”
“无碍,髡学上,大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小的明白了。”
“你之后见我,不必自称小的,称‘学生’就是,日后也算是我幕中的先生了。”
周乐之大喜,立刻跪下磕头,口称:“多谢老爷恩典。”
原本他在王府属于“妾身未分明”,虽说算是“炉石道长”的弟子,实际和王家的奴仆差不多,见到王老爷得跪下行礼,口称老爷;现在起,他就是正儿八经平礼相待的“先生”了。这对他这个读书不成的农家子弟来说就是人生的一大飞跃了。
周乐之不觉打了个冷战:“先生你是说,髨贼将来还要……要……打广东?”
“这书哪儿来的?”周先生举起书册厉声质问有容。
“大约是叫这么名字,字少画多,看着方便。又便宜,好多人买……”
“全套是不是十五本。”
至于先生的著作,倒没引起太大的轰动――随着澳洲人重返广州,许多澳洲书籍也开始出现在市场上。梁存厚派人购置之后,除一本留在玉源社之外。在送一本往肇庆。
周乐之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这么一惊一乍,这澳洲说部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先生不知道,他这个经常去广州的人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这部书通篇说的都是光学原理,也讲授了许多光学器材的结构。但是光有此书,你能做出来这些望远镜放大镜么?”
藏书是愈来愈多,因为书籍来源增多,先生自己撰述教材的时候愈来愈少,大多是从买来得髨书上作批注修改,然后进行讲授。
“先生,髨贼将自己的学问这般印出来发卖,不怕别人都学了去,也造出军国利器吗?”
但是再有见解,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哪有周乐之这般条理通达。去了两三次,俨然就成了玉源社的“髡学大师”了。梁存厚便约他每月来广州两次讲学,传道授业。
“不妨。只是莫要叫他们知道便是。”
这部书倒不是梁存厚送来得――他买书的关注点是髨学,此类说部自然不在其内。所以当此书出现在先生院中,还是在有容的房间里的时候,他明显是吃了一惊。
“拿来我看看。”
“只怕还要饮马长江,争夺天下呢!”
这是一本《光学初论》,先生拿它做教材,讲授了许多光学知识,因为他们手头有从紫珍斋买来得三棱镜、望远镜、放大镜等等光学器材,所以学起来事半功倍。很容易就讲明白了许多光学原理。
此刻忽然看到老爷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吓得赶紧她收起耍性子的做派,小声答道:“是王知买回来的。”
“广州的紫苑书坊,新开得书铺,挺大的门脸,可气派了。”
“这大约也是郭东主的买卖吧?”
周乐之不敢说话,只看着先生在书房里翻看着最新送来的各种澳洲书籍,但凡是涉及到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他直接挑出来丢到一旁。其余的,按照工、农、科三个类目分门别类让周乐之登记上装上放上书架
“你去吧。”先生挥退了王知。
“是……”王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这事来了精神,“买了几本。”
“你放在桌上就是。”先生不耐烦的说着又拿起了《射雕英雄传》。
有容自持“有功”,加上这位周先生性子又软,又最爱孩子,这周宅之中她的气焰便愈发高涨起来。
翻了一页,先生的目光落在封面上:“连作者都改掉了!不要脸!查老爷子看到了不知该怎么想……”
“你也买了?”
周乐之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做每一个部件都需要一本书……”
周乐之小心翼翼地问:“这作者……”
“步子是越迈越大了。”周先生又开始了没头没脑的独白,“文化渗透,啧啧……”
“这书是你买的?”
“是,还要请老爷多多提携。”周乐之学着读书人的模样一躬到底。又问道:“若是有些问题学生也不知道,可否请教周先生之后再作答?”
这可怕的未来让周乐之不寒而栗,毕竟广东,尤其是广州附近近百年来还算是太平无事,没什么大的战乱。
“连环画。”
有容这边也一样经历了从欣喜到幻灭的思想过程。刚知道纳妾的是巡抚衙门里的幕僚时,有容是着实高兴了一阵子,然而后来见着真人却发现对方居然是个不学无术之辈,不仅诗文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