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不过一夜,原本如花带艳的双颊,而今惨白地令人不忍卒睹。胸口一滩难辨的暗红,像一朵盛开的冥界之花,娇红喜服还裹着已不会再言动的躯体,衬着惨淡的死白,简直红得刺眼。
伊莲娜悲慟难遏,连公孙嬋等人偕同她没见过的蛇琴而来也不闻不问。
「你爹走了,你也拋下我!原来你竟是这样的打算,却把我瞒在鼓里!你只管自己难过,没想过娘会心疼你!你这孩子,为什么这样傻──」
此情此景,小苍蝇不禁想到当时小姐病逝,夫人也是这样哭得肝肠欲断,心中凄凄,安慰着伊莲娜,自己也觉鼻酸。
蛇琴立在棺木旁无语凝望咏儿再无嗔笑的容顏,秀眉之间抑鬱锁愁,凝结她最后的表情。
她不要他,纵使不解其故,他对她也难以相恨;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要这样对待自己?
再多疑问,他的咏儿永远也不会亲口回答他了。
「蛇琴哥哥……」饶是活泼的小石头,此时也不知如何宽慰。
三十三自西村打听回来,说昨夜拜过天地,送入洞房之后不多时便发生惨事,仵作勘察之后,推断咏儿先刺死了醉得不醒人事的董崔,然后自尽。当时别无第三人在场,因此不知过程如何,天亮之后僕人去唤咏儿起身拜见长辈,才发现两人都已死亡。
咏儿手里捏着一张字条,上头写着「愿焚吾以火,以净吾身」几个字,字跡来看确是她亲写。时下人身亡故皆埋土为葬,以火焚尸视为对亡者不敬,因着这张字条,董家的人方才还来东村哭闹,口中说得难听,毁婚还尸,将聘礼等物一併取回。伊莲娜毫不理会,只是哀绝地替咏儿整理遗容,拭去她脸上原本沾着的斑斑血跡。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如果昨天我们能觉察得出异样,也许就不会……」公孙嬋自责得心都揪了起来,如今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自责的不只有她,还有三十三。倘若昨天他以迷魂之术控制咏儿将心事说出来,助之解决,会否就无今日憾事?他当时只顾虑到自己,却坐任咏儿和蛇琴自此凡冥永隔。
他听得出来伊莲娜知道箇中因由,却守着不说;事已不济,但他明白憾事一生,若不设法了解其中来龙去脉,此事将会是根永远鯁在喉间的隐刺。
他看向公孙嬋,想到自己和她,目光一深,更加决意以迷魂之术令伊莲娜说出一切。他朝伊莲娜张开手掌,正待施法,却有人比他更快了一步──眾人背对的凤栖木朝哭得不能自已的伊莲娜一个拂袖,伊莲娜便止了哭声,往一旁倒去,离她最近的小苍蝇赶紧扶住她,惊慌道:「她晕倒了!」
凤栖木故意说道:「伊莲娜慟至晕厥,小苍蝇姑娘快将她送到屋里休息。」
小苍蝇连忙应了一声,和公孙嬋七手八脚地送她进屋安置。
三十三却明白伊莲娜并非晕厥,而是昏睡了过去,他怀疑地看向凤栖木,不明白他动机为何。
「自责吗?为了一个无可弥补之憾,要不顾被恶念所诱之险,对人类施以控制之术?」凤栖木凝睇身影在窗口忽隐忽现的公孙嬋,漠然的神情带着一丝难读的情绪,淡然问三十三。
「已非初次,何惧之有?」
「避免在凡人面前施法乃我道修行潜规,乃是为了不教人类识破我等身分而相害,尤其是控制术法。你便是为此安插小苍蝇姑娘同行,好让我路上有所顾忌,不对公孙小姐出手。」凤栖木极富深意地看着他:「现在你反倒不顾身分曝露之虞欲强行为之,莫非是见到这跨类越族的情感,心有所戚?」
「你!」
「我不知你在公孙府坏过几次规矩,但今日此案,我有更加可行之法,便请让贤了。」
三十三瞪视他走向蛇琴,这时公孙嬋两人回来,他忿然压下心头的恚怒和质疑,跟着走近,看凤栖木所谓方法为何。
凤栖木向蛇琴道:「咏儿姑娘之事我等十分遗憾,亦自责昨日未能襄助一臂之力。如今亡羊补牢已然太迟,我能做的仅剩追遡源由,愿以此稍减我等歉疚。」
原本痴滞的蛇琴听他一说,霍然抬起头:「你能追遡过往?」
「追往遡源方法诸界所在多有,人界的墨笔丹青、图书载录皆是,现在这般情况,我能可操持的是窥看记忆之方,若得你首肯,我这便施法,解你心结。」
「是什么样的术法?会否伤及咏儿?」
凤栖木听蛇琴问得痴,轻轻一叹,摇头道:「不会伤及咏儿姑娘躯体,不过须得她魂魄未散。人类七魄之中,有一魄『回印』专司记忆,若以回印之魄为源,以梦为媒,施以梦引之术,便能使人在梦境之中观看此人的记忆。」
公孙嬋听见「回印」二字,忆起他也说过自己遗落了回印之魄以致过往记忆全失,心中有感,更加专心听下去。
凤栖木接着道:「但人死之后三魂七魄便会随之散去,快慢因人因质而异,是以我不能保证咏儿姑娘的回印之魄是否仍停留此间,如果你愿意,必须尽快施行。」
蛇琴毫不迟疑道:「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