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结束一天值班的天真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中,进门一开灯,床边坐着的人影吓得他倒抽一口气,裴谜垂着头、浑身湿漉漉的,没了从前高涨的气燄,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条可怜的落水狗。
天真虽然被裴谜再次擅闯家中不满,但一看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立刻明白誓言屋出了事,道家已经向元家宣战,裴谜理所当然受到牵连,一股气也因为同情而慢慢消了下去。
裴谜是个很骄傲的人,天真很识相地不去多问,他既然选择在此躲避,一定是没有更好的去处了,天真默默地替他准备了浴巾与换洗衣物,让他先去洗个澡暖暖身体,裴谜洗澡期间,天真下楼到便利店买了些食物,买水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裴谜是血族,可惜随着血族锐减,现在外头已经不再贩售血液,反正喝不了血,天真索性买了几罐啤酒,能让丧志的人一醉方休、好好发洩一下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天真回来后,裴谜正好洗完澡从浴室走出,他们二人身型差不多,天真的衣服对裴谜来说还算合身,不过一向走雅痞风的裴谜穿上天真的短袖短裤实在有些违和,他的一头捲发也因为被水打湿而垂在肩上,看起来多了一丝秀气。
然而,比起裴谜形象上的变化,天真的注意力落在他手脚露出的各种陈年伤疤上,裴谜也发现天真异样的眼光,主动说道:「这些都是将我转化成血族的女人留下的。」
「我听说只有纯血族能将人类转化为次血族。」
「没错。」
「那……是谁转化了你?」
「她叫道止,就是道恆在寻找的姐姐。」
天真一听,瞠目结舌,他早知道道恆的姐姐失踪是因为誓言屋,却不知道裴谜与道家的关係如此紧密,回想起来,裴谜对道恆的到来十分警惕,天真本来认为他仅仅是和倪心一样怕誓言屋消失后自己也会跟着倒楣,现在才反应过来,裴谜忌惮道恆真正的原因是他就是致使道止失踪的元兇,他正是那个许下心愿的人。
裴谜今天躲到天真家中,天真推测与道家发出的宣战佈告有关,他不躲在誓言屋,想必誓言屋已经不再安全,是道家已经攻破誓言屋?或是誓言屋捨弃了裴谜?不论是哪种,天真都不由得同情起眼前的男人。
裴谜身上的伤足以说明他为什么与誓言屋交易、除掉转化自己的纯血族主人,照理次血族必须对主人言听计从,要是不听从命令,可能导致死亡,裴谜不顾一切反抗,可想而知他过去的经歷多么让人深恶痛绝。
天真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没想好。」
「你要是想逃出旭日城,我可以帮忙。」
「以道家的势力,我一出这个门,不用一个小时就会被抓到道恆面前,而且我和誓言屋还有契约存在,我要是逃了,就无法再为誓言屋所用,违背誓言灵魂将被誓言屋吞噬,这样的下场也没多好。」
「那不是连半条后路都没了吗?誓言屋和元家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裴谜冷笑一声,说:「就是他们向道家通风报信,换作我,我也会这么做。」
「为什么?你们不是同伴吗?」天真无法苟同。
「我们只是被誓言屋困住、不得不同住一个屋簷下的人,什么同伴,听了让人反胃。」
血族间的争斗本来就与人类无关,更不是天真能插手的,就算他想帮忙,也不知道从何帮起。
无计可施的天真陷入沉默,裴谜瞧了他一眼,伸手抽走天真手上的袋子,从中拿出一罐啤酒喝了起来……。
「那女人说有种东西比酒更好喝,但是就算成了血族,我还是更喜欢酒的味道。」
「可能你没有当血族的天分吧。」
「我当不好一个血族,也变不回人类,那我算什么?」趾高气昂的裴谜一反常态,委靡不振、自我怀疑,天真不喜欢嚣张跋扈的他,却更厌恶现在自怨自艾的他。
「你就是你啊,自以为是又惹人厌,还滥用暴力,血族也好、人类也好,分那么清楚有什么用?你自己是什么人自己不知道吗?还是那个叫道止的女人把你虐待到脑子坏了,让你连自己是谁都忘光了?」
成长于育幼院的裴谜从来没遇见真正关心他的人,他也不轻易袒露真心,有记忆以来,身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为了利益,甚至可以胡作非为,本来就对旁人冷漠的他被道止凌虐多年,早就忘了什么叫善意。
天真的责骂离奇地让裴谜感觉到自己还没被世界遗弃,世上还有人会为了他生气、为了他激动,明明刚刚还被逼上死路的绝望包围,而今倒有了再拼命一次的勇气。
裴谜露出笑容,精神奕奕问:「你说谁脑子坏了?」
天真见他打起精神,安心了一些,回嘴:「你不否认自以为是又惹人厌吗?」
「我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再说誓言屋里面哪个不讨人厌?」
「我看十三先生人就不错。」
「哼,你那双狗眼挖了算了。」
「难道不是吗?」